第7章

楚明昭的指尖刚触到青铜古镜,一阵刺骨寒意便顺着经脉直冲心脏。镜面突然变得如同沼泽,将她整个人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下坠的过程仿佛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直到她重重摔在十二年前的冷宫废墟上。

真实的灼烧感瞬间席卷全身。楚明昭惊恐地发现,自己正穿着七岁那年的旧衣,左腕上的月牙胎记泛着微弱的金光。浓烟中传来黑猫凄厉的惨叫,她循声望去,看见年幼的自己正蜷缩在断壁残垣间,怀里抱着那只瘸腿的黑猫。

“昭昭...“小楚明昭突然抬头,左眼竟完全变成了金色,“别过去...“她颤抖的手指指向火场深处,“那个哥哥身后...有根银线...“

楚明昭拨开燃烧的帷帐,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年轻的萧景珩(或者说与他容貌酷似的男子)正机械地拉开长弓,孔雀翎箭的箭头淬着幽蓝毒液。而箭尖所指的摇篮里,一个腕带金月牙的婴儿正在啼哭。

最骇人的是,她清晰看见“萧景珩“的四肢关节处都连着几乎透明的银线,线的另一端握在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手中。那女人哼着诡异的摇篮曲,手指轻轻一勾,“萧景珩“的箭便离弦而出——

“不要!“楚明昭扑向摇篮,却穿透了幻象。在箭矢射中婴儿的瞬间,整个记忆场景突然扭曲,变成了她熟悉的冷宫大火。而那个操纵银线的女人,正站在火场外冷笑。

二皇子密室的暗门后,是连地狱恶鬼都会战栗的景象。三十七名少女被特制的玄铁链锁在白玉台上,每根锁链都刻着镇压魂魄的符咒。这些少女的左腕被完整剥皮,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伤口处涂抹着某种发光的绿色药膏,让她们既不会死去,也无法愈合。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墙上悬挂的十二张人皮面具在夜明珠下泛着诡异光泽,最近那张还滴着血——面具上楚明昭的容貌栩栩如生,连睫毛的弧度都与她分毫不差。标签上写着:“元昭十二年腊月,容器十九号,月相盈亏记录完备“。

中央的琉璃罐中,十二颗眼球呈月牙状排列。每颗眼球都被特殊药水浸泡得晶莹剔透:

-第一颗瞳孔里映着三岁的楚明昭在梅树下哭泣,眼泪竟是金色的;

-第七颗记录着她十二岁从火场逃生时,背后有个模糊的身影为她挡下燃烧的横梁;

-最后一颗里,昨日的楚明昭正在战场上,腕间胎记吞噬士兵生命力的场景。

角落里那台仍在运转的剥皮机器发出“咔嗒“声响,齿轮间卡着半片带血的皮肤。机器旁的案几上摊开着《容器培育日志》,最新一页写着:“金月将满,容器已备,唯缺萧氏心头血为引“。

萧景珩的靴底刚踏出第一步,左肩就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顺着玄甲纹路滴落,在地上溅出七瓣梅花的形状。他恍若未觉,又向前迈了一步——这次是右腿迸开深可见骨的伤痕,筋肉外翻如同婴儿张开的唇。

“别过来!“楚明昭厉声喝止,却看见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第三步落下时,萧景珩的胸前战甲轰然炸裂,露出心口那个正在疯狂旋转的血色烙印。烙印每转一圈,密室里的十二张人皮面具就发出一声呜咽,而楚明昭的胎记就亮一分。

当距离缩短到三尺时,异变陡生:

萧景珩心口的烙印突然浮空而起,化作实体悬浮在两人之间。那分明是个缩小版的冷宫立体图景,连燃烧的帷帐都纤毫毕现;楚明昭后背凭空浮现七道爪痕,鲜血浸透的衣衫上显现出完整的祭文;二皇子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密室里的剥皮机器正将“楚明昭十九号“人皮绞成血沫,而浸泡眼球的琉璃罐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最骇人的是萧景珩此刻的变化——他的血液正在变成淡金色,而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楚明昭胎记同源的纹路。当他试图说话时,吐出的竟是当年冷宫墙上的那段祭文,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匈奴大巫师的骨杖刚挑起嫁衣第一层纱幔,离得最近的侍卫就突然眼球爆裂。那件华美绝伦的嫁衣完全展开时,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眼眶刺痛——三百六十颗“珍珠“同时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此乃昭阳公主大婚吉服。“大巫师的嗓音突然变成女声,“每一颗眼睛,都看着她在湖底沉睡的模样...“骨杖轻点,所有眼球射出金光,在空中交织成立体地图。湖心水晶棺里,穿着相同嫁衣的女子双手交叠,腕间金月牙胎记清晰可见。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嫁衣突然收紧,将大巫师绞成肉泥;爆裂的眼球中飞出金蛊,每只蛊虫腹部都有月牙印记;空中血字“三日“突然扭曲,变成“今宵“二字。

楚明昭的胎记突然产生强大吸力,那些金蛊如归巢般涌入她的手腕。每吸收一只蛊虫,她脑海中就多一段陌生记忆——最后一幕是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正将婴儿的左腕按在烧红的烙铁上。

楚明昭呕出的鲜血与金月牙女子的在空中相撞,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交融的血液化作金红丝线,两端死死扣住两人的月牙胎记,将她们拉扯到面对面的距离。

“感觉到了吗?“金月牙女子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她心口处有个碗口大的黑洞,“这里本该装着你的心脏...“她猛地扯动丝线,楚明昭顿时听见自己胸腔传来诡异的回响。

萧景珩的宝剑在斩向丝线时断成七截。更可怕的是:

每截断刃都插回他自己的身体;楚明昭心口长出七根金色骨刺;金月牙女子开始透明化,体内流动着与楚明昭完全一致的血液。

当第一根骨刺完全成型时,楚明昭突然笑了。她握住骨刺狠狠捅向自己心口:“你要的不是我的身体...“骨刺穿透胸膛的瞬间,金月牙女子发出凄厉惨叫,因为她的心口黑洞里,正缓缓长出一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