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月的芝加哥依旧裹挟着阵阵热气，路明非和零从食堂出来，一人手上握着一只冰激凌。

前世他俩就是固定饭搭子，零帮他攻克一门又一门考试难关，他则请零吃夜宵。

可路明非怎么也想不通，零那小小的身躯，究竟是如何吃下三人份三明治的。

两人沿着学院中央的林荫小道踱步，路明非舔着巧克力口味甜筒，余光不经意间瞥向身旁的零。她一头金色发丝在斑驳的阳光里熠熠生辉，草莓冰激凌在微风中悄然融化，顺着蛋筒滑落，滴落在她指尖，她却丝毫未觉。

道路两旁，百年橡树肆意舒展着繁茂的枝叶，在地面投下形状各异的阴影。偶尔有几片金黄的叶子被风裹挟着飘落，擦过路明非肩头，又慢悠悠朝着零的脚边飘去。

远处的钟楼传来低沉的报时声，青铜钟面布满岁月侵蚀的绿锈。钟楼下方，喷泉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水珠不断溅落在环绕喷泉的石座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如果没人告诉路明非，这里是教习屠龙的卡塞尔学院，他定会以为自己身处中世纪的贵族宫殿。

“老板。”零突然开口。

路明非扭过头，发现零目光直视前方，两人在卡塞尔学院里走了许久，此前都没说过一句话，零这算是开了个头。

“你还是叫我路明非吧。”路明非伸手摸了摸头。

“好的，路明非。”

机械式的回答，如果说师兄楚子航是个沉默寡言的面瘫帅哥，那零就是一位浑身散发古典韵味的贵族皇女。

“你给麻衣和苏恩曦都安排了工作，那我呢？”零问道。

在三人里，薯片妞苏恩曦宛如团队大脑，是出谋划策的智囊；酒德麻衣则充当有力臂膀，负责执行各种棘手任务。

零呢？总不能是吉祥物吧。路明非在东京之战时，可是见识过零的强大战力，完全不逊色于凯撒和楚子航，她的镜瞳更是堪称作弊级别的存在，只是……

“有啊，这不陪我散步嘛！”路明非试图敷衍过去。

“你知道这算不上理由。”零毫不留情地回应。

路明非一下被噎住，没想到自己成了对方老板，零还是这般直言不讳，每句话都直击要害。

零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将包装纸精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随后静静伫立在垃圾桶旁。

路明非站在一旁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零突然扭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路明非，缓缓道：“没有价值的人会被抛弃，我不想被你抛弃。”

零身材娇小，只到路明非鼻尖。

此刻吐露心声的她，更显柔弱无助，让人忍不住想给她一个拥抱，安慰一番。

路明非喉结动了动，巧克力冰激凌在舌尖瞬间化成黏腻的一团。日光穿过橡树的缝隙，轻柔地洒在零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此刻的她，全然没了东京大战时的冷冽气场，倒像一只害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路明非伸手揉了揉零的金发，手感出乎意料的好。零任由他弄乱自己的发型，目光平静如水，似乎在等待路明非给出答复。

“好啦好啦，别这么严肃，要不要再吃个冰激凌？我去买。”路明非又一次选择逃避这个话题。

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默默跟在路明非身后，机械地数着他的脚步前行。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路明非把零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两人简单道别。

路明非长舒一口气，这时手机传来苏恩曦发来的消息。他瞅了一眼，上面说酒德麻衣已经抵达三峡，正在密切监视摩尼亚赫号的一举一动。

看来，该自己登场了。

路明非刚扭过头，准备联系校长，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优雅老男人就出现在他眼前。男人微笑着向路明非致意，手腕上还叠放着一件外衣。

“校，校长！”路明非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昂热，竟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你好啊，我们的S级新生路明非。”昂热大步走到路明非面前。

“在学院里，我喜欢来这附近的长椅上坐坐。”昂热说道。

“看风景？”路明非疑惑问道。

“看青春。”昂热笑着纠正。

[校长办公室]

路明非坐在昂热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伸手接过昂热递来的茶水。

刹那间，两人的双眼中同时闪烁起耀眼的金光，黄金瞳开启。仅仅数秒的对峙，路明非就感觉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昂热见状，微微一笑：“前段时间从中国运来的龙井，尝尝。”

“怎么样？卡塞尔学院符合你预期吗？”昂热接着问道。

“挺好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友善，食堂饭菜也合口味。”路明非如实回答。

“还有漂亮的女同学，对吧？”昂热调侃道。

路明非点点头。

“S级学员的艳遇，真是让人羡慕。我年轻的时候在剑桥上学，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志向，喜欢在康河旁读书。每当有漂亮女同学路过，我就欣赏她们修长的双腿。有时候起风了，还能看到一些别样的风景。”昂热回忆起往事。

“所以，这就是校长你出现在女生宿舍旁的原因？”

“是感受青春的气息。我都一百三十岁了，足够当你太爷爷了。”昂热轻抿一口茶，眼前的年轻人和故友的身影渐渐重叠。

“好吧，校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校长的下午茶，你没听说过吗？这可是对优秀学生的特别嘉奖，而你刚来就能享受这份待遇。”

“可现在是午后。”

“那来点午后甜点？我冰箱里还藏着些珍藏的点心。”昂热热情提议。

路明非连忙摆摆手。

“刚才试探了下你的深浅，很明显，你通过了测试，你的血统无疑是S级。”

“就这？”

“就这。”

昂热点了点头，继续享受起龙井的清香。

“校长，我想加入夔门计划。”寂静中，路明非吐出这句话。

昂热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像X光一样在路明非身上扫视：“夔门计划在学院是机密，是古德里安告诉你的？”

路明非摇了摇头。

“这并不重要。关键是，校长你会答应我，对吧？”路明非目光坚定地看着昂热。

昂热顿时爽朗大笑：“你现在这模样，像极了我的一位老朋友，也是你的太爷。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这么自信傲气。”

“没错，孩子，我会答应你。看到我们的S级学员对屠龙行动如此积极，我很欣慰。你是年轻的战士，应当历练。”昂热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路明非扭头看向校长室的窗户，想起曾有人靠在那里，没有喝茶，而是喝酒，眼神忧郁，向昂热询问：“人能为正义付出多大代价呢？”

路明非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定在昂热脸上，声音不自觉压低：“校长，人生如果能重来一次，那些遗憾……是不是一定得有个了结？”

自重生之日起，这个问题便一直藏在心底，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谈起。同样经历颇多，甚至尤有过及的昂热在路明非看来能回答这个问题。

昂热的茶杯停在半空，目光越过路明非，像是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过了许久，昂热才缓缓开口：“我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弗拉梅尔副校长，那家伙想必很乐意与你探讨这个问题。”

昂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办公桌底拿出一瓶白兰地，给自己和路明非各自倒了一杯。

两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