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雪被押上刑场时,暮春的风掠过刑台,卷起她散落的青丝,缠在刑台下那盆魏紫牡丹的花瓣间。
“罪妇叶氏,谋害皇嗣...”宣旨太监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盯着牡丹花瓣边缘的靛蓝色泽,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已经愿意在皇宫之内当个小透明,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刽子手抽出她脖子上的木牌,砍刀举起落下,血花四溅,头颅滚落至行刑台下时,眼中还映着那片湛蓝的天。
“选侍叶轻雪,留牌子——”
玉器碰撞声惊醒重生者。砍首时的不甘与愤恨还未从眼底完全掩盖。
叶轻雪低头跪在储秀宫的金砖上,膝下寒意刺骨。龙涎香里混着极淡的苦杏味,前世未曾察觉的气息此刻异常清晰。她数着地面金砖的纹路,左侧第三根盘龙柱的龙爪缺了片指甲,这个细节本该出现在两年后的地震之后。
“抬起头来。”
永庆帝的声音比记忆里年轻三岁。叶轻雪缓缓仰首,春日暖阳恰好穿过琉璃瓦,在她眼中折射出浅琥珀色——这是前世他夸赞过的颜色。然而龙椅上的帝王突然倾身,玄色冕旒垂珠相击,发出碎冰般的声响。
“可擅丹青?”
她浑身血液凝固。前世绝无此问!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恰到好处露出惶恐:“奴婢愚钝,仅会描些花样。“余光瞥见皇帝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内里血丝状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宛如活物。
“赐从九品选侍。”
叶轻雪叩首谢恩时,注意到颁旨太监右手小指戴着银甲套。前世此人正是用这只手,将掺了砒霜的蜜饯递给她。甲套边缘沾着星点金箔,与崔尚宫指甲缝里的残片如出一辙。
引路宫女提着六角宫灯走在永巷,灯罩上绘着的仙鹤独眼渗血——这是尚宫局惩罚犯错宫人的标记。叶轻雪踉跄扯住对方腰间丝绦,浅杏色丝线在掌心摩挲,针脚是失传的双面回纹绣。
“姐姐的针脚真巧。”她将丝绦递还,指尖掠过宫女虎口薄茧。前世冷宫溺毙的洒扫宫女,掌心也有同样月牙形茧痕,那是常年握箭留下的。
宫女猛地抽回丝绦,灯影晃动间,琉璃影壁映出十余个扭曲人影。叶轻雪数着脚步,西六宫飘来的纸灰中混着柑橘香——沈昭仪此刻应该尚未入宫,那这香气从何而来?
途经太液池时,一尾红鲤突然跃出水面。本该结冰的湖面泛着涟漪,倒映出的新月竟缺了东北角。前世今夜该是满月,钦天监还为此推迟了秀女初训。
储秀宫东偏殿的雕花窗棂光洁如新,抚过本该有虫蛀的位置,那里现在刻着并蒂莲纹——正是沈昭仪最爱的图样。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耳后突然刺痛,摸到粒朱砂痣。
前世这里光滑如瓷。
她拿出藏好的纸笔,就着月光在床板绘制关系图。笔尖在“崔尚宫“三字上圈定,那夜井中浮尸的惨状浮现:泡胀的手指紧攥着半枚青铜钥匙,发间插着支凤头金钗...
“走水啦。”
嘈杂声由远及近时,叶轻雪将写满关系图的纸张塞进妆匣夹层。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镯,这是选秀时不曾有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