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她手臂的手一转,转而放在了她的脸颊,言曦的脸被捏得变形了,睁着恍惚的眼眸望着他。
他喉间溢出一丝低笑,“这里不是你的家,那哪里才是,你还能去哪?你在这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我,你还能找谁?”
她恍惚的眼神变得受伤。
原衡放开了她,盯着她脸上发红的指印。
“你看看你,没了你父亲的庇护就落魄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模样,言曦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她没什么情绪地说:“你放心,离婚以后再怎么难也不会找你要一分钱,我会去自己找工作。”
“你会干什么?苦的累的,你做不来,专业相关的,你已经失去了竞争力。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向来追求者都不少,或许离婚以后你可以去找找别的男人,比如你那个前未婚夫,试试看他还肯不肯要你。”
原来这就是恶语相向啊。
陆言曦第一次发觉,原来他不仅没有心,何况是没有心,简直是一个冷血动物。
她甚至觉得他不爱她就算了,还恨她到了一定地步——给她一种她罪大恶极的错觉。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咬着唇道:“你还是放心好了,别说去找男人,卖谁也不卖你。”
曾经的她温柔纯净,有着最动人的眼睛,她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总是会想是不是自己还不够漂亮,所以他才这么的不喜欢她。
现在却明白了,最需要的是一颗坚硬的心。
自尊彻底被碾碎,她此刻发觉反胃恶心,夸张到再也没有办法与他在同一片空间呼吸,连着刚才的亲吻都变得扭曲不已,想要彻底逃离!洗净!
不过,也不只是她这么想的——
他推开她,像是甩开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框当一声再次重重摔门离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哭了,只垂下了眼睛,不停发着呆。
……
她调整地很快,用一周时间搬离了别墅,找了间出租屋住了进去。
张鹤问她目前手里还有多少钱。
她比了个数字。
对方猜:“九百万?”
她弱弱地道:“九千。”
张助理喝着的水差点没吞下去。最后在他复杂的目光之下,陆言曦收到了他二十万的转账。
张助理因为从小受陆家培养资助而后倒戈原衡这事一直对他们兄妹愧疚,陆言曦说了声谢谢,没有推却。
“等我赚了钱,以后连本带息还你。”
张鹤说:“不用。您先拿去,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工作的话……我先留意着,到时候再联系。”
她点了点头,再次道谢。看着她客套无比的样子,他心里不知怎么了,也有点不好受。
陆言曦满口答应,然后转头就租了个便宜的房子,连电梯都没有。
她已经不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了,现在的她恨不得一分钱掰开两块花。
而且哥哥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以后多的是要用钱的时候。
她不想要跟哥哥拿钱。
哥哥自身都难保。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从绝望的平静,到开始有点恨原衡了。
他骗走了爸爸留给她的股份,还让她净身出户。
她记他一辈子。
幸好手术的钱哥哥早就帮她存好了——不然连手术都做不了。
在张助理的帮助下,陆言曦找了份钢琴老师的兼职,日子过得虽然紧张,但也算有条不紊。
只不过那些高定,钻戒,包包,从此再也与她无关了。
她胃口不好,晚上经常去便利店随便买了面包就能对付。
这天在便利店坐下的时候,她听到隔壁有人在讨论自己的离婚传闻。
原家掌权人的婚变事件穿得沸沸扬扬——记者多方求证,却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陆言曦咬着吸管,竖着耳朵听,一边又忍不住地想:原衡为什么还不把离婚这事儿公布?
最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人不应该是他了吗?
难道是怕影响公司股价?也有可能。
他是个极度利益至上的人,自然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吃了晚饭,第二天闹钟吵醒,她就去别墅区给孩子继续上钢琴课了。
琴房的门被推开时,阳光正斜斜地切在施坦威钢琴的漆面上。
陆言曦看着七岁的小小少爷不耐烦地敲打着琴键边缘,制造出一串刺耳的不和谐音。
“今天还是练考级曲?”男孩撇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弹自己喜欢的曲子。”
陆言曦把琴谱放在谱架上,笑着说:“你喜欢的曲子太有难度了,不适合现在练习。”
男孩坐在琴凳上,重新调整坐姿,扫到言曦圆润的指甲时,突发奇想的问:“老师,女孩子都喜欢做美甲,为什么你不喜欢?”
陆言曦翻曲谱的动作顿了顿,也下意识看了自己的手指,指甲修剪得短而实用。
她还是笑着说:“弹钢琴不适合做美甲呀。”
其实很久以前,她也喜欢折腾这些小玩意。那时的她刚做完美甲,正对着阳光欣赏那些细碎的虹彩。原衡从书房出来,目光扫过她雀跃举起的双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好不好看?”她小声问,手指已经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原衡扯松领带,随手将文件扔在沙发上:“花里胡哨。”
后来她就彻底失去了兴致。
陆言曦眨眨眼,将手重新放回琴键上。
琴弦震动产生的声波在空旷的琴房里荡开。
课程大约进行了半小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男孩再也无心学习,像触电般跳起来,惊喜地道:“是原叔叔来了!”
男孩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要去找他!”
话音未落就冲出了琴房。
她只能跟着出去。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有些条件反射般地僵直了身躯——
没想到真的是他。
但她绝不再会是那个会因为原衡一个眼神就退缩的陆言曦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那个高大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两半,他左手握着手机正在通话。
双目对视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目光停留,但很快,彼此都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