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在泥泞的山路上已经走了三天。
雨水早已停歇，但北方的山路依然湿滑难行。他身上的粗布衣服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脚上的草鞋也快磨穿了底。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胃。
“再坚持一下...“齐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怀中掏出那株紫灵参。原本饱满的参体已经有些发蔫，但他舍不得吃——这是他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或许能用来交换心瑶的自由。
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那种子融入身体后，齐云发现自己不再感到寒冷，就连饥饿感也变得不那么强烈。更奇怪的是，他的视力、听力都比以前敏锐了许多，能在百步外发现野兔的踪迹，能听见远处溪流的水声。
“黑风岭应该不远了。“齐云爬上一块突出的岩石，眯眼望向北方。据村里老人说，山匪的老巢就在黑风岭的一个山洞里，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正当他准备从岩石上跳下时，一阵异样的沙沙声从左侧的灌木丛中传来。齐云浑身一僵，本能地屏住呼吸。
“咔嚓——“
一根碗口粗的树干被轻易折断。灌木丛向两侧分开，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踱出。
齐云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野兽，体型比水牛还大，全身覆盖着铁灰色的硬毛，獠牙像两把弯曲的镰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血红一片，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
“铁背山魈...“齐云想起猎户们曾经提过的凶兽，据说能生撕虎豹，连最老练的猎手都不敢单独面对。
山魈抽动着鼻子，显然已经嗅到了他的气味。齐云慢慢后退，手指摸到腰间别着的柴刀——这恐怕连给山魈挠痒痒都不够。
“吼——“
山魈突然暴起，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扑到了岩石下方。齐云来不及思考，纵身一跃，堪堪避过那对锋利的爪子。他落地后顺势一滚，爬起来就往密林深处跑去。
背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山魈的咆哮震得他耳膜生疼。齐云知道自己在速度上毫无优势，只能利用体型小的特点，在树木间迂回穿梭。
“砰！“
一根横扫而来的树干击中他的后背，齐云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他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山魈不紧不慢地逼近，似乎很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过程。齐云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火辣辣地疼，估计至少断了一两根肋骨。
“要死在这里了吗...“绝望的情绪刚刚升起，胸口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热。那股沉睡的暖流苏醒了，如同洪水般冲向他全身每一条经脉。
“啊——“齐云不受控制地仰头长啸，声音已不似人类。他的眼睛变成了翠绿色，皮肤下隐约可见绿色的纹路在流动。
山魈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迟疑地停下脚步。
齐云感觉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截断枝，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树枝在他手中迅速生长、变形，转眼间变成了一把通体碧绿的长矛！
山魈怒吼一声，再次扑来。齐云不躲不闪，双手握矛向前刺去。
“噗嗤！“
绿矛轻易刺穿了山魈坚硬的皮毛，深深扎入它的心脏。凶兽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挣扎，绿色的纹路却从伤口处迅速蔓延至它全身。短短几个呼吸间，这头庞然大物就化为一具干尸，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生命力。
齐云跪倒在地，绿矛变回普通树枝。那股强大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
“原来...这就是代价...“齐云苦笑着，视野逐渐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酒香，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啧啧，大椿神种居然选了个毛头小子...“
...
齐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干粗得几十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树冠遮天蔽日，枝叶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树下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长发如瀑，衣袂飘飘。
“你是谁？“齐云问道。
人影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向树冠。齐云顺着望去，只见最高处的枝头结着一颗果实，形状与他体内融入的种子一模一样。
“大椿...“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万年一轮回...“
“醒醒，小子！你再不睁眼，老头子我可要把这壶'醉仙酿'全喝光了！“
齐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又立刻闭上。适应了一会儿后，他才看清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正坐在床边，手里晃着一个酒葫芦。
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头发乱得像鸟窝，满脸皱纹，一双小眼睛却炯炯有神。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道袍，腰间别着个褪了色的黄皮葫芦。
“我...没死？“齐云试着动了动，全身酸痛但已无大碍。
“死？有大椿神种护体，你想死都难。“老头灌了口酒，咂咂嘴，“不过你小子胆子不小，连'燃血术'都敢用，要不是老头子我路过，你早就经脉尽断而亡了。“
齐云一惊：“你知道我体内有...“
“废话！“老头翻了个白眼，“大椿神种那气息，隔着十里地我都能闻到。说来也怪，这种子三千年一现世，每次都会引起腥风血雨，怎么这次选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齐云挣扎着坐起来：“前辈，我...“
“别前辈不前辈的，叫我老酒鬼就行。“老头摆摆手，“说说吧，怎么回事？“
齐云简单讲述了自己村庄被袭、心瑶被掳的经过，只是隐去了发现神秘尸体那段。不知为何，他对这个陌生老者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老酒鬼听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黑风岭的山匪我有所耳闻，但他们抓人一般是为了勒索钱财或贩卖为奴，不会无缘无故屠村...“
他忽然凑近齐云，酒气扑面而来：“小子，你那小情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云一愣：“特别？心瑶就是个普通村姑，不过...“他想起什么，“她生辰是阴年阴月阴日，村里神婆曾说她是'纯阴之体'...“
“什么？！“老酒鬼猛地跳起来，酒葫芦都差点打翻，“你怎么不早说！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齐云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老酒鬼在屋里来回踱步：“最近各地都有纯阴、纯阳体质的少男少女失踪，传言是'夜枭'组织在收集祭品...“
“夜枭？“
“一个神秘势力，专门搜寻各种古老遗物和特殊体质的人。“老酒鬼神色凝重，“如果真是他们指使山匪抓人，那你那小情人恐怕已经被带到...“
“带到哪了？“齐云一把抓住老酒鬼的袖子。
老酒鬼叹了口气：“跟我来。“
两人出了茅屋，外面是一个隐蔽的山谷。老酒鬼带着齐云来到一处空地，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口中念念有词。铜镜泛起微光，映照出模糊的画面——
一个昏暗的山洞，十几个少女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心瑶赫然其中，面色苍白但似乎没有受伤。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正挨个检查这些少女，最后停在心瑶面前，满意地点点头。
画面一转，黑衣人带着心瑶登上了一艘飞舟，舟身上有一个醒目的标记：一轮青色弯月环绕着山峦。
“苍岚宗！“老酒鬼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竟与夜枭有勾结...“
画面到此中断。齐云双目赤红：“我要去救她！“
“冷静！“老酒鬼按住他的肩膀，“苍岚宗是东域五大宗门之一，门内高手如云，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那我该怎么办？“齐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老酒鬼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笑了：“小子，想不想学真正的本事？“
齐云一愣。
“你体内有大椿神种，这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天大的麻烦。“老酒鬼难得严肃起来，“大椿神树，三千年发芽，三千年成长，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传说服下其果可得长生，而其种子蕴含无尽生机，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齐云下意识捂住胸口：“所以...“
“所以一旦消息走漏，你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猎物。“老酒鬼眯起眼睛，“不过嘛...如果你拜我为师，老头子我倒是可以教你如何隐藏气息，顺便指点你修炼。“
齐云毫不犹豫地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起来起来！“老酒鬼似乎有些不习惯这场面，摆摆手道，“丑话说在前头，修行之路艰险万分，你随时可能丧命。而且大椿神种选择你必有缘由，将来你要面对的敌人，恐怕超出想象。“
齐云坚定地点头：“只要能救回心瑶，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
“好！“老酒鬼大笑，从腰间解下黄皮葫芦扔给齐云，“第一课，把这壶酒喝了！“
“啊？“
“啊什么啊，这可是'百草酿'，能帮你梳理经脉，稳固根基。“老酒鬼眨眨眼，“不过喝完可能会有点...呃...热。“
齐云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股烈火从喉咙烧到胃里，随即扩散至四肢百骸。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哈哈哈！“老酒鬼拍腿大笑，“这才像个样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酒鬼的关门弟子了。咱们一边修行，一边打听苍岚宗的消息。放心，你那小情人暂时不会有危险——纯阴之体对他们有大用，在时机成熟前，他们会好好养着她的。“
齐云想说话，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一小团火焰。老酒鬼笑得前仰后合，而他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山谷中拉得很长。齐云不知道的是，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全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