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冥引路

红彤晚霞被污秽脱壳的墙壁挡在外面。

使得走廊楼梯间昏沉沉的,唯有伴随着滚落声而一段一段亮起的感应灯光。

嘭!

滚落声骤停。

一具肥胖的老头尸体安静地躺在走廊过道里。

“真狠呐!”

李纪心中止不住的发毛。

一只皮肤惨白的小鬼,手脚并用,迅速自楼梯间爬下,然后跃至钟九肩膀,消失不见。

就在刚刚,自己这便宜师傅借小鬼之手,绊倒本就年迈的冬叔,使得顺着层层楼梯滚下,当场暴毙。

“还愣着干嘛,冬叔脚滑摔死,你还不去请梅姨过来领尸?”

钟九冷喝道。

那张枯瘦的老脸在感应灯下显得极为阴郁、恐怖。

李纪强忍心中惊悚,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顺着楼梯往上奔跑而去。

踏踏踏……

嘭嘭嘭……

冰冷的脚步声回荡在各楼层里。

剧烈的撞墙声音同样也回荡左右,这意味着友叔还在跟双生女鬼纠缠。

李纪气喘吁吁地跑到冬叔家里,哐哐哐的敲门,等梅姨推开门后,就告知梅姨,冬叔失足摔死了。

……

“阿九,你有法子能救我家老头子,对吧?”

走廊里。

梅姨看着倒地的尸体,无助的捂住嘴,泪流满面。

李纪默默地靠在墙壁上,心中有着说出来的压抑、悲悯、愤怒、复杂。

“有倒是有,可这法子很耗费钱的,我……”

钟九脸上露出为难模样。

就好像冬叔之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也好像真的只是局外人一般。

没有愧疚,没有怜悯,只有虚情假意的为难。

“我有钱,我跟老头子存得一笔棺材本的,整整有八万块,八万块够不够?”

梅姨手足无措,焦急的述说着。

生怕钟九不管,生怕……救不了冬叔。

李纪垂下眼帘,心中叹息。

自己这便宜师傅早就盯上这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了。

那八万块,四万买阴气最重的香衫木棺,三万买坟头土,八千买铜钱制成面罩,两千买乌鸦血。

这些东西早就暗中订做好了。

卖家名片现在正装在李纪的裤兜里。

“够是够,但处理这些事情不能在我家进行,不然阿友那家伙听到的话,会来找我麻烦的!”

“那……那要在哪儿处理……我……我……”

梅姨六神无主,颤颤巍巍。

钟九低声咳嗽着,迅速给李纪使了一个眼色。

李纪强忍着心中寒意,不得不站了出来,说道:“梅姨,既然是你的家事,那就放在你家处理吧。”

“这、这行吗?阿九,这可以吗?”

“可以的!”

……

夜晚。

霓虹闪耀。

这座现代化的繁华大都市迎来了最为热闹的时候。

李纪背着一麻袋坟头土,气喘吁吁,经过炒饭摊子的时候。

就瞧见友叔和脖子上有勒痕的钱小豪正坐在铺子前唏嘘闲聊。

“以前的道士,每个都有熟识的米铺……”

感慨的声音顺着晚风飘到李纪耳朵里。

他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地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梅姨家里。

嘭!

装着坟头土的麻袋落在客厅角落里。

李纪这才疲惫的坐在板凳上,靠着冰冷的墙壁,重重喘息着。

视线里——

一口香衫木棺被绳子吊在客厅里,下方摆放着一盏烛火昏暗的莲花灯。

钟九正在跟梅姨嘱咐着种种必须谨记的事情。

梅姨生怕忘记,边听边戴着老花镜,用纸笔书写下来。

整整两个钟头过去。

李纪差点睡着的时候,钟九那张阴翳的眸子直接映入眼帘,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阿纪,走了!”

钟九说道。

李纪连忙紧随其后离开。

但没在走廊里走几步,钟九却突然差点跌倒在地,双手撑着墙壁,喷出一大口污血。

“师父!”

李纪惊呼。

脚步却没有动,并没有贸贸然地上前搀扶。

“阿纪,扶我回去。”

钟九偏过头,喘息着,咳嗽着,脸上满是狰狞。

李纪微微一振,忙不迭地上前搀扶。

当手搭在钟九身上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早已瘦骨嶙峋,体重也很轻,体温也很凉。

“师父,你怎么样?”

“别多嘴,扶我回去。”

钟九喘息道。

李纪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搀扶着对方回到家里。

谁料。

刚进屋。

钟九就挣脱李纪的搀扶,踉踉跄跄的跪倒在神龛前。

那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索出一块方圆三十厘米左右的罗盘,然后噗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整个人无力地直接倒在地面,以头抢地,那块罗盘也自指尖滑落在地。

钟九的喘息声音重重回荡在屋子里。

一只小鬼于他肩膀浮现,跳到地上,咿咿呀呀的想要捡起罗盘,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李纪直接被这惊变搞得头皮发麻。

这是重病垂危?

这是要死了吗?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解脱、逃离了?

就在李纪心中各种念头涌现,一道压抑的低喝声传来。

“阿纪,去我的卧室,拿……拿一只坛子过来。”

同时,那咿咿呀呀企图捞起罗盘的小鬼蓦然抬首,朝着李纪嘶吼出声。

“好的,师父!”

李纪面色恭敬。

实际上心里早已经骂娘了。

只能马不停蹄地朝着钟九的卧室跑去。

推开门,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外,还摆放着层层堆叠的坛子。

李纪强忍着心中惊意,匆匆捧起一只坛子,然后快步跑回客厅里。

“师父……”

李纪刚将坛子递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冥冥杳杳而且威严肃穆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幽冥……引路……”

喘息声,嘶吼声,晚风的呼呼声,仿佛在这一刻纷纷远离李纪而去。

视野里,神龛散发的红彤烛光突兀地暗淡了起来,好像被人为的泼上一层墨水,晕染开来。

淡淡雾气在黑暗中飘荡,清冷,死寂,只有抑扬顿挫的冰冷声音。

“诸位,且随,慢行!”

李纪脊背冰冷,心中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他瞪大双眼,惊恐的朝着后面看去。

只见。

阴冷弥漫的雾气里。

脚踩高跷,穿着花绿长衫,手执旧执伞的瘦高身影缓缓走出。

哒,哒,哒……

脚步僵硬,冰冷。

而在这道撑着旧执伞的瘦高身影后面,则有一对低着脑袋,垫起脚尖的‘人’,浑浑噩噩的,颤颤巍巍的,紧随其后,慢行。

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的。

李纪心中涌现出一个名字——阴差!

这种感觉极为诡异,在看见这撑着旧纸伞的瘦高身影的第一眼,就能知晓。

仿佛……天经地义,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