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的崩塌意味着另一个新世界秩序的重新建立。
该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都安全回到了现实。这一点让孙蘅非常不满意。这和他当初接手这个案子所设计的结局不同。
一年前,BJ京郊死了一个玉雕大师,名叫傅平生。
刑警队长奉培在傅宅地下室发现了傅平生的孙女夏栀。可是夏栀却自称自己是被傅平生拐卖来的女孩,叫顾瑜。
随后那女孩又变了一副神态笑眯眯的问他要奶糖吃,她说自己才是傅平生9岁的孙女叫夏栀。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她身上发现了另外两个交替人格,歌手温小寒和散打教练白麓。
夏栀一口纯正的京腔和温小寒的粤式普通话完全不同。白麓火爆的性格和顾瑜温婉的性格又完全不同。她们甚至还会有完全相反的生理反应,温小寒有乳糖不耐症,夏栀却最喜欢吃奶糖。
警方为此大伤脑筋。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奉培也被整的摸不着头脑。这女孩又着实不像是在装疯卖傻。何况生理上的反应和脑电波测试是伪装不出来的。
根据傅平生藏在地窖的手记,他们查出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失踪多年叫顾四月的女孩。顾四月明显是有精神疾病的。
于是奉培求助了他的发小,医学科学院的心理学家-孙蘅。
孙蘅告诉他,这个女孩是患有多重人格解离症的患者,俗称D.I.D。而孙蘅所专攻的领域是心理催眠治疗。他正在研究一套潜入-重建-回归的心理疗法,简单来说就是潜入患者的精神世界,了解患者的所思所想,再按照患者的思维重建起一个新的镜面世界。医生可以控制镜面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设置会遇到的人物和事件以此来纠正患者思维,最后帮助患者回归到现实生活。
警方认为杀害傅平生的人有且只有可能是顾四月。但现场不同的证供却指向了四个不同的人,准确的说是她体内四个不同的人格。
法院依法判处顾四月因精神问题,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强制关押进第一精神病院。
孙蘅提出申请,以顾四月作为他新开创的心理疗法的临床试验对象。如果试验成功,不仅可以治愈夏栀一个人,这个疗法可以推广到全球的心理治疗上。是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突破。
他的原计划是通过四个人格在镜面世界中对他所设置的不同境遇下的反应,判断出最适合生存下来的那个人格。再杀死其他人格,留下那一个。
奉培出于好奇,想弄清楚杀人的究竟是哪个人格。于是死缠烂打央着孙蘅带他一起参与实验。而文鸿煜既是傅平生的徒弟,又是医学科学院最大投资方文氏集团的代表。他用实验经费强迫医学科学院批准他加入实验。
虽然没有证据,但奉培一直怀疑文鸿煜在傅平生之死中扮演了帮凶的角色。才会这么执着的要参与进实验,就是为了捣乱他查案。
所以为了不将私人感情带入实验,让他们更好的融入镜面世界。他们进入镜面世界之前都消除了在现实生活中的记忆。但孙蘅留了一手,反催眠了自己,碰到某个特定的东西就会唤醒他的记忆。他没想到奉培在最后一段时间内也恢复了意识,还直接将实验真相告诉了顾瑜。
“当初你加入这个案子的时候我们就有协议。潜入她的精神世界后,除了找出杀害傅平生的真凶,其他的一切你都不可以干涉。你私自告诉顾瑜真相,让镜面世界提前崩塌,算怎么回事?现在除了被我禁锢的夏栀。白麓,顾瑜和温小寒全部留了下来。整个实验都宣告失败!”
“对不住……”奉培面色为难,知道是自己违背约定在先。毕竟这个实验倾注了孙蘅全部心血,对他打击着实不小。“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保全她们了吗?”
孙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奉培。“一个半路杀出的文鸿煜已经够我烦了。你也要来插一脚吗?你别忘了。最开始是你说的,有罪之人没有留下的必要。我没有袒护任何一个人,而是给了每个人同等的机会去决定她们的命运。顾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觉得她应该留下来?”
“可是她没有真的伤害任何一个人。那些都是虚拟的,是你给她们设置的难题而已!”
“她不是没有,是还没有。那个世界是镜面世界,除了她想象出来的那些人,其余的和我们现实生活一般无误。就算把顾瑜重新放回现实生活,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就是她的本性。”
“不会的。最初你开发出潜入-重建-回归这一套心理疗法的时候,不就是为了纠正有缺陷的病人。让他们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能好好做人吗?顾瑜为什么不能再有一次机会。”
孙蘅长叹一口气。“她的病例不同。现在不只一个灵魂在这具身体里。我们需要用优胜劣汰的生存方式。”
“她们是人,又不是畜生。你用优胜劣汰决定生死?”奉培说到气头上,朝着门掷出一个烟灰缸。
恰巧此时孙蘅办公室门被推开,护士的头差点中招,抚着小心脏退到一边怯怯的说。“孙老师,外面有人找。”
孙蘅冷冷的瞪了奉培一眼。“我会跟法庭申请禁令。你阻碍了犯人的治疗过程,从今以后你不要再过来看她了。”
“你叫她犯人?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个冷血动物。”奉培和顾瑜接触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产生的感情已经难舍难分。可孙蘅从头到尾跟了她一年,在整件事里却一直能够那么冷静自持,不被感情影响。难道心理医生的感情表达真的和常人不同?
孙蘅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请的手势。“趁我们还是朋友。”
奉培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愤愤不平的甩袖而去。
转出走廊的时候,他看到文鸿煜站在顶当头的窗边抽烟。
文鸿煜也看到他,淡淡抬了抬手算是打过招呼。奉培有话想同他说,但孙蘅就在背后不远处跟着来了。
他犹豫了半秒,转身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了。
文鸿煜来找他是意料之中的事。奉培毕竟还是朋友,虽然固执,软硬兼施总能奏效。但这个男人,看着斯文,却是毫不犹豫可以牺牲别人性命来成全自己的角色。
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兄弟,有些地方还是很像。
“我是来接走白麓的。”果然对方连个弯都不带转的,直接说明了来意。
孙蘅有些好笑的抱臂看着他。“你应当知道她是检察院移交到我实验室的精神病患者吧?你说带走就带走岂不是太儿戏?”
“你不必拿法律条文来压我。我找律师详细了解过,刑法第二百八十八条:强制医疗机构应当定期对被强制医疗的人进行诊断评估。对于已不具有人身危险性,不需要继续强制医疗的,应当及时提出解除意见,报决定强制医疗的人民法院批准。被强制医疗的人及其近亲属有权申请解除强制医疗。”
“她是孤儿,您算哪门子近亲?”
“且不说我是白麓男朋友这层关系。她在法律上仍是傅老师的孙女,而我是傅老师唯一的弟子。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果然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这才是你当初硬要加入实验的目的。你是为了白麓而来。”
“你要留下温小寒,难道就没有你的私心?”
两人在走廊上唇枪舌战起来。
孙蘅确实是文锦荣的私生子,而文老爷子对孙蘅说过两个字,不争。
文家的家训是“和”。作为手足,他不能争。作为私生子,他更是没有资格争。
但是他不争,又还有谁会替她争。
“好。就算你这个‘家属’有权利。”孙蘅冷笑。“那也需要我这个主治医生的诊断评估报告通过吧?我认为病人的病还远不到可以解除强制医疗的程度,需继续治疗。”
“治是要治的。但不是你。”文鸿煜摁灭手里的烟,从包里掏出一张人事任命。
“医学科学院精神科的新主任马上就要上任了。不是今天下午就是明天。您也该挪挪地了。我听说外面很多人在挖你,你是个人才,无谓屈才在此处。”
白纸黑字大红章的人事任命,还没公示全院就先到了文鸿煜手里。
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未必是歪理。
文鸿煜一直在尝试把和孙蘅的战场从镜面世界转移到现实生活中来。因为这里才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