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灰烬的低语

废墟东京。

自从逃出那个地狱般的避难所，他们就像无头苍蝇，在这片巨大的城市废墟里艰难跋涉。

只为寻找着渺茫的生机。

终于，在夜里他们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地铁站台。

黑暗浓稠，浸透了这座站台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空气污浊且冰冷。

只有几处摇曳的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那光晕勉强驱散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也拉长了人们脸上恐惧疲惫的阴影。

队伍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其中大约二三十名幸存者挤在一起，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温暖。

低低的啜泣声。

因疾病与饥饿引起的虚弱咳嗽声。

还有腹中空空时发出的难堪声响。

最后一小块压缩饼干已经被分食完毕。

仅存的一点浑浊饮用水也见了底。

恐慌缠绕着每个人的脖颈，越收越紧。

柯南依旧靠在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上。

小兰的身体是他与这个崩溃世界之间唯一的屏障。

他的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黑暗的隧道深处。

仿佛那里隐藏着某种答案。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身上的麻木感越来越重。

那麻木隔绝了饥饿寒冷，也隔绝了思考。

阿笠博士将步美和元太紧紧护在怀里。

孩子们因为持续的惊吓与营养不良，已经虚弱得连哭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博士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灰原哀。

女孩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了。

她蜷缩成一团。

熟悉的人以及伙伴们接连死亡让她几乎完全陷入了某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她对外界的呼唤几乎毫无反应，只有姐姐的呼唤能让她有稍许回应。

但她胸前那颗银色的灵魂宝石，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光。

宫野明美守在她身边，脸色苍白。

眼神里充满了对妹妹的担忧，以及一种对未来的无力感。

窃窃私语声，比之前更加频繁，也更加肆无忌惮...

它们在黑暗中窸窣作响，交换着恐惧、怨恨和扭曲的猜测。

“……水……一点都没了……吃的也是……”

“……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撑几天？”

“……新闻广播……那段……你们都听到了吧？”

“……都怪她们……如果不是她们招来了那些怪物……”

“……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家都没了……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还能有谁……不就是她们！那些‘魔法少女’！”

“对啊！魔法少女不是有魔法吗……变个水不是轻轻松松……我看他们就是想渴死我们！”

声音压得很低，但怨毒的指向性却无比清晰。

“……那个茶色头发的……你看她的石头……快灭了……她是不是也要变成……”

一个中年妇女的目光，偷偷瞟向灰原的方向。

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都快死了都不愿意给我们变出点水喝……可恶……”

“别说了……毕竟他们救的我们……”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不……就是她们惹出来的……

救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还有那个小鬼……抱着个死人……

抱着个已经变成了怪物的东西……

像个被诅咒的人偶……

离他远点，晦气……”

柯南的异常，也成为了他们恐惧和排斥的对象。

而在人群的另一个角落，那个失去儿子和儿媳的老妇人，此刻依旧死死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仅仅是悲伤。

它们像两点烧红的炭火，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偏执怨毒的光芒。

她不再无意识地呢喃逝去亲人的名字，而是彻底沉默了。

只是偶尔，会用一种极其缓慢的目光扫过那些“魔女”及其党羽的方向。

那目光仿佛在审视和评估着什么。

她的悲痛，同样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像锅里的水在密闭容器里不断加热。

那压力悄无声息地积蓄着，即将毁灭一切，正在寻找着爆发的出口。

突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闷。

一个因为发烧而意识有些模糊的年轻女人，起身想去角落方便时，不小心绊倒。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了蜷缩着的灰原哀。

“唔……”

灰原发出一声闷哼。

“小哀！”

明美和博士同时惊呼，连忙上前查看。

撞人的年轻女人也吓了一跳，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哼，走路不长眼睛，要是把‘那位’弄出什么问题，我们都得跟着倒霉……”

说话的是一个面相刻薄的中年男人。

他之前在避难所失去了妻子。

而他的话语里的恶意也如毒针，刺向在场的所有人。

年轻女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说话。

明美抬头，愤怒地看向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知道，争辩已经毫无意义，只会激化矛盾。

真实获得过新生，能够重活一世的明美只是想要以善意对待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们，是弱者。

他们，只是害怕。

他们，需要保护。

但更让她心寒的是，周围的幸存者们。

虽然没有人附和这个男人，但也几乎没有人为那个年轻女人辩解。

甚至没有人上前来关心一下被撞到的灰原。

他们只是沉默着看向了这边。

夜渐渐深了。

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接着是一个老人微弱的呻吟。

他似乎病得很重，呼吸困难。他的身体不时抽搐。

他的家人早已在之前的灾难中死去。

此刻他孤身一人，濒临死亡。

然而，周围的人，除了投去几道漠然或烦躁的目光外，没有人上前。

“吵死了……”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早点解脱也好……”

只有明美，挣扎了一下，还是从自己那几乎空了的急救包里，找出仅剩的一小片退烧药，想要上前喂给老人。

“别去了，明美小姐，”

阿笠博士拉住了她。

他声音疲惫沙哑。

“没用的……而且……”

明美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冷漠的面孔。

她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

人与人之间的最后一点温情和怜悯，似乎也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被彻底冻结了。

冰面，已经布满了裂痕。

只需要再轻轻一踏，或者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就会彻底崩塌。

那崩塌会将所有人拖入冰冷的深渊。

而柯南此时将头埋在小兰冰冷的颈窝里。

那曾经熟悉的、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味道早已消失，只剩下死亡的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这种麻木多久。

或许……也不需要太久了。

...

夜，越来越深。

站台里，只剩下此起彼伏不安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竖起耳朵。

他们警惕着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响动，也警惕着……身边每一个看似沉睡的“同伴”。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怎样。

或者说，他们已经隐隐预感到，明天，或许不会再来了。

那根名为“人性”的弦，已经拉伸到了极限。

断裂，只是时间问题。

而当它断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将被卷入那场……无法逃脱的血色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