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总归也是你先死

姜洄因与姜无相言明:“叔父不必担心,那人服下假死药,之后便会被送出宫去,醒来后就能回到誉王府。”

宸妃将死,板上钉钉。

他笑了笑:“会杀人吗?”

姜洄因与他对坐,轻声道:“略知一二,不过叔父曾说提头来见,难道要我将母妃的首级送到誉王府?”

“腌臜东西,眼不见为净。”姜无相冷哂。

*

皇帝以秽乱宫闱之罪赐死宸妃,消息在一夜之间传得六宫皆知。

玉凝宫

殿门大开,姜洄因如踏着三冬寒凉而来,双手捧送着托盘,其上整齐摆放着白绫与鸩酒。

宸妃再不能强装镇定,厉喝道:“姜洄因,滚开!滚开!”

“母妃,你与父皇当真是天作之合,你爱慕我阿爹、嫉妒我阿娘,父皇宠爱你、却憎恨我阿爹,你们夫妇二人,一个杀我阿爹、一个杀我阿娘,还将我过继名下,养育数载,长虞今日就是来报恩的,送你去见我的爹娘,如此,也算是让生恩与养恩同等了。”

那女人不断地往后闪躲,形容狼狈、鬓发散乱,昔日宠冠六宫,到头来也不过灰土一抔。

“姜洄因,本宫养你数年,可你呢?”宸妃对她嘶吼,泣涕涟涟。

姜洄因本是逆光而来,神情都沉入灰暗中,只显森然,她哂笑道:“母妃,长虞是送你解脱的,你不高兴吗?”

既然被赐了自尽,那就是不得不死。

“母妃如果害怕,长虞可以代劳。”

白绫被抖散开来,姜洄因缓步上前,宸妃朝她破口大骂:“你们宁国宗室之人,生来就是毒蛊药人,你和你那下贱生母一样,都是短命鬼,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如果你是指割肉放血、死后制成美人灯,那的确是不得好死。”姜洄因动作轻柔,托着宸妃的脸,二人视线相交,宸妃被她瞳仁中的恨意惊住,只听她道,“母妃,长虞已经死过一回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回报你啊。”

恶人自有恶人磨。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蛇蝎心肠。

慌乱之下,宸妃抓起一只花瓶,猛的砸上她的额头,力道之大,让瓷瓶顿时碎裂开来。

额角一片温热,疼痛让姜洄因的意识分外清醒,面前的疯女人叫嚣着:“姜洄因!你去死!”

嫣红缓缓淌落,她不甚在意,用白绫擦了两下,洁白的布匹上顿时沾满血腥气。

姜洄因抿唇微笑,利落地压制住她,一脚踩在她肩背上,双手攥握住那圈过女人脖颈的白绫,竭力收紧,脚下的女人一个劲的挣扎扭动。

“母妃,长虞真是感激你,幼时便极尽苛责,要我六艺精通,我虽毒蛊缠身,但要杀你,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姜洄因轻嘲。

宸妃唾骂:“姜洄因!咳咳……你该死!”

少女笑不露齿,温良无害:“那总归也是你先死。”

等了许久,宸妃才没了任何反应,她不免感叹:命真硬,真难杀。

姜洄因扔下作案工具,两手空空地迈出道道门槛,再回眸一望这囚困了她十几载的牢笼。

婠玉为她查看伤口:“殿下,你头晕吗?”

姜洄因略略点头,呼痛道:“嗯,她下了死手,现在还是很痛。”

“殿下,我们回公主府吧。”

“好。”

她半靠在婠玉身上,二人相依相扶,离开玉凝宫,往宫门行进。

深深的疲惫感侵袭而来,姜洄因喃喃:“婠玉,答应你的事,我会为你做到的。”

婠玉眸底湿润:“好了殿下,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至于翻案一事……来日方长。”

天光朦胧,入了她们眼眸。

“我……有点累,你带我回府吧。”姜洄因半阖着眼,整个人迷迷糊糊。

绞死宸妃时,依靠的完全是前世的遗恨,那时若不能保持清醒,只有被反杀的结局。

可她也是人,也会痛,会畏惧。

下垂的眼睑掩盖春日柔和的光亮,姜洄因只记得那条长长的宫道,她还没走完。

*

冰寒激醒姜洄因的意识,她费力地睁开眼,但眼前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人形的轮廓,身下是冷冰冰的一片,她似乎是躺在地上的。

那冷水浇了她满面,冰得刺骨,她哆嗦了两下,意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却发觉自己手腕上被绳索捆住。

“谁……”谁做的?

姜洄因声音喑哑,两手搓动着,那粗糙的绳子一遍一遍磨过纤细的腕骨,像要割裂她的皮肉。

头上的伤还在作痛,被人粗糙的包扎过,她以手臂为支撑,艰难地半坐起身,这时才发觉连双腿也被捆住。

“谁!谁敢绑架本宫?”姜洄因语中带怒,双瞳无光,只得茫然地眨眼、转动眼珠。

看不清,她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洄因,你在看哪里?”男人的声音逼近,身影挡住光线,她眼中便剩下乌压压的一片。

她蹙着眉头:“池晔?”

她这是被抓到了池府?

“姜洄因,你怎么不看我啊?”池晔扼住她的下颌,逼视着那双黯淡的眼睛,咬牙切齿问她,“我说你那日哪来的胆子敢打我,莫不是早知道姑母会死?才敢这么嚣张?”

她当然知道,从出了誉王府时起,她就想好了要如何设计一出好戏。

但谋害宫妃是大罪,姜洄因抵死不认:“你在说什么?母妃之死,我心中也甚是难过,可谁叫她做出那样秽乱不堪之事,陛下岂能再留她?”

“难过?姜洄因,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明明是你存心勾引,又当众下我脸面,更是害死了姑母,你是有多恨我们,才能做出这些事来?”他指节逐渐收紧,差一点就要把她的下巴卸下来。

姜洄因疼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当然恨,果然无论在哪一世,这厮都是一样的暴戾、狠辣。

分明是自己色欲熏心,却栽赃为她蓄意引诱,好不无耻。

池晔不敢杀她,但总归是要好生折磨她一番。

姜洄因冷哼,池晔收手,听她道:“究竟是谁恨谁?池晔,你想诬陷栽赃本宫,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池晔忽的低笑:“姜洄因,我可没说要你死,想你想了这样久,你若死了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