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间处方笺

房产中介的玻璃门被查封条割裂时，周振海正用冻干草莓药盒接雨水。

药盒是小川用奥数奖状折的，接满三盒就能煮开当退烧药——这是病友群分享的偏方。

法拍公告在单元门口腐烂，周振海却收到社区卫生中心聘书。

主任医师偷改了体检报告：“尘肺病初期“写成“陈旧性钙化灶“。

他摸着CT片上乌云状的阴影，想起小川总把X光片对着阳光，说肿瘤像棉花糖。

“周先生！“凶宅买家突然拦住垃圾车，递来贴着瑞士标签的药盒：“我女儿走前...用的就是这个。“

药盒里塞着撕碎的支票，金额正好是当年退回的定金。

周振海数着药粒的手突然僵住——胶囊数量与小川剩余的化疗周期完全吻合。

小川在移植舱里给护士编中国结，静脉营养液袋映出窗外的云。

三天前他偷偷修改了遗嘱公证，把眼角膜指定捐给房产中介的女儿——那女孩在白血病复发后，总隔着玻璃门看他拼图。

暴雨夜，周振海发现冻存协议背面的补丁条款。

妻子清秀的笔迹写道：“若遇不可抗力，可调用本人骨髓库备用样本。“

落款日期是产检确诊癌症那天。他狂奔向医院时，塑料袋里的草莓药盒叮当作响，融化的雨水渗出奖状背面的数学公式。

病房走廊的电视正播报法拍流拍新闻，镜头扫过他们住过的单元阳台——枯萎的向日葵花盘里，三只雏燕正啄食小川藏的药片糖衣。

护工阿姨突然塞来保温桶：“羊肚菌炖的，能升白细胞。“

汤底沉着枚生锈的钥匙，正是他们被查封的旧家门匙。

“找到了！“主任医师举着泛黄的骨髓库登记卡冲进病房。

卡片边缘粘着婚纱照碎片，周振海这才发现妻子当年剪照片是为了遮盖病历编号——那串数字正是小川现在的住院ID。

移植手术前夜，小川用荧光笔在无菌舱玻璃上画门。

夜光星星从天花板坠落，在消毒水洼里组成银河。周振海隔着玻璃比划新房户型图，却看见无数病友家属在走廊接力传递：

-快递员塞来保温箱，里面是冷链运输的脐带血干细胞

-烘焙店老板娘在蛋糕夹层藏了中华骨髓库联络函

-凶宅买家的妻子正拆解劳力士表链：“机芯能换特护病房三天“

当第一缕晨光射透移植舱，周振海发现小川的电子表开始正计时。

孩子用排异药在玻璃上写：“爸，看窗外。“

法拍公司的广告单正在晨风中燃烧，灰烬里露出他们旧家的门牌——数字“1703“被火焰改写为“一起零散“。

远处新楼盘亮起的万家灯火中，有盏灯突然以摩斯密码的节奏明灭，那是小川教过父亲的求救信号：

**···——···**

（注：国际求救信号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