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

  • 体面!
  • 多纳滋
  • 5723字
  • 2025-03-19 11:15:08

窗外的知了正不停地叫着,炎热的课室里,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奋力书写着。教室天花板上的风扇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却还是无法驱散底下学生们的睡意。是的,底下的这些学生们刚升入高三,为了高考的成功,在这本应还是暑假的八月,他们顶着炎热和睡意正在补着课。教室里除了风扇和粉笔写字的声音以外,显得格外的安静。

突然,一个不太和谐的动静打破了这份平静。

“嘿,俊才,你听说了吗?”

一旁的同桌轻拍了一下汪俊才并小声对他说了起来。

“听说什么?”

汪俊才的眼睛从黑板上挪了开去,并看向了一旁的同桌,只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正看着自己。

“咱们班的李文静你知道吧。”

同桌低声问道,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了教室里唯一一个空着的座位,那本应是李文静的位置。

“知道啊,老师不是说她最近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在家里休养吗?”

汪俊才用着同样的音量回复着,并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发现他还在继续奋笔书写着,这才放下了心来。

“天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喜欢人家吗?”

同桌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俊才,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仿佛这件事情他应该知道那般。

汪俊才看着同桌的样子,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毕竟老师就是这么对班里的人宣布的,难道老师还能骗人不成?他给了同桌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立马又将视线挪向了黑板。老师此时已经转过了身来开始为大家讲解黑板上的题目了。

同桌见状也立马将脑袋转向了黑板,但同时却向汪俊才的耳朵边悄悄靠拢了些。

“我听说啊,她才不是因为生病了,而是因为堕了胎所以才休学了。”

同桌的声音十分的微小,汪俊才用上了十分的精力才听清了他说的话。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劲爆了,让他差点从位置上弹跳了起来。好在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腿脚,但还是不小心踢到了桌子,在教室里制造了一个突兀的噪音。班里的同学们好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那般,纷纷看了过来。

幸好,这一声噪音并没有引起老师的不满。他只是看了一眼这边,示意让俊才注意点,然后就又开始讲起了试题。课堂很快就恢复了它原有的昏沉。

俊才本来还有些睡意的,此时竟变得清醒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这一下噪音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李文静和堕胎这两个词语在俊才的心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联系的,毕竟文静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一朵洁白的莲花,任何人都不允许玷污,包括他自己。

“你可别瞎说了,无凭无据可不能造谣啊!”

俊才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语气里却满是不满,他也顾不上看讲台上的老师了,而是把头转向了同桌,用他那紧皱着的眉头回应着同桌。

“哎呀,我才没有瞎说,不信就算了。我可是听说,他们双方的家长都来见校长了。对方也是我们学校的,好像就是旁边班里的那个……那个赖家兴。你不信就下了课去看看,他今天也没回来。”

同桌讲得有些入了神,完全忘了此时还在上课。

“你可不要乱说,那个赖家兴不是有名的富二代吗?他哪天没来也都是正常的,他家里人早就为他安排好出国留学了。再说了,文静平时可是乖巧得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嘿,你不信就算了。啥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乖巧怎么啦,没准内心狂野得很呢~”

“汪俊才,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这节课到底是你们讲还是我讲?要不让你们上来讲?”

就在二人说得入神之时,老师突如其来的呵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这节课你们就这么听吧!”

在老师的斥责之下,二人也只好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老师看了二人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说:“也不看看还有多少天就高考了,你们竟然还敢不认真听课。要知道,多考一分你们就能干掉千人!行啦,我也不多说了,我们继续讲课。”说完之后,老师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然后又回到了讲课的状态。

老师的训斥让俊才感到十分难堪,虽然他平时的成绩不算特别优秀,但也从未试过在课堂上被如此训诫。与此同时,这训斥再次将同学们的目光吸引到了俊才的身上,这不免让他感到脸上一阵火辣。

“文静怎么会去堕胎呢?这肯定不是真的。”他的心里一直坚持着这样的想法。

在经历这一阵小风波之后,老师继续讲解着黑板上的试题,但俊才的心思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课堂上了。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虽然盯着黑板,但脑子已经飞到了文静那里去了。

那是在高二刚分班的时候,他幸运地和同桌又分到了一个班里。由于俊才的性格较为内敛,他并不是很能适应分班后的陌生环境,尤其是在社交方面。还好有这个外向的同桌,帮他解决了许多社交上的难题,也让他更快地融入了这个班级。关于文静的一切也几乎都是通过这个同桌了解的。

还记得那是在分班后的第一次班会,班主任为了认识班里的学生,于是对全班进行了一次点名并且组织大家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自我介绍。俊才这才关注到了文静。

一头黑长的直发,犹如丝绸一般光滑,在她黑框眼镜之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知性却又灵动,白皙的脸蛋映照着粉嫩的嘴唇,犹如一朵含苞待放花朵,看着是如此的娇嫩。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柔和,犹如一股春天的暖风,直直地吹进了俊才的心窝。

俊才在听完了文静的自我介绍之后竟完全出了神,就连轮到自己自我介绍之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同桌用手轻推了他一下,他才收起了自己发呆的表情,慌慌忙忙地站了起来,开始了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绍。

这举动自然是引起了班里的一阵哄笑,但俊才并不在意,而是看向了文静的方向。只见文静也和班里的同学一样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是如此地撩动心弦,让俊才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结束的自我介绍。直到他坐到了座位上,眼睛依然没能离开文静。

“哎,我说你这心不在焉的在看什么呢?”

同桌做完了自我介绍以后才发现了俊才的异样。他用手指戳了一下俊才的腰窝,使得俊才在座位上打了个激灵,这才让俊才注意到了自己。

“没……没什么。”

俊才被同桌这么一戳,以为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了,脸上顿时有些发热,双手也不自觉地揉捏了起来。虽说青春期男女之间产生情愫本应是自然之事,但俊才总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内心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好像是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同桌看向了俊才刚刚看的方向,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到了俊才有些发红的脸,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那般,然后对俊才做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看上那个李文静啦?”

“不……不……我没有,你……你别瞎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我要备战高考,考一个好的大学……”

俊才被同桌给戳穿了小心思,他变得更为慌乱了。言语也开始结巴了起来,一直说到最后,就连声音也几乎发不出来,就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同时他也不停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表情看着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既惶恐又无力。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学习以外的一切东西都被他的父母列为了禁忌,谁让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呢?除了高考这条路,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可能只有这条路才能让他在日后过上一个体面的生活。至少他的父母是这么认为的,他也只能是学会顺从。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十五、六岁的普通孩子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的认识,除了老师和父母告诉他的路以外,其他的一切道路似乎都是绝路。

“咳,你慌什么。喜欢就喜欢呗,又不是在违法犯罪。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她的信息呢,既然你没那个意思,那我也就省得说了。”

同桌假装扭过了头去,这让俊才变得比刚刚更慌乱了,他连忙伸手把同桌给拽了回来。

“要不……你说说……也行。”

俊才扭扭捏捏地对同桌说道,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姑娘一般,他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往后脑勺挠了起来。这举动让一旁的同桌露出了坏笑。

“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家吗?怎么还要听啊?”

“你……我……”

俊才被同桌的话弄得又是一阵不知所措,他的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虽然他十分想知道文静的信息,但是又不想就这么承认这个在他看来是罪恶的事情。

“嘿嘿,看你这熊样。不逗你了,一会下课可得请我喝可乐啊。”

俊才听到这句话之后,先是内心一喜,但随即又有些心疼了起来。他把手伸进了裤兜,揉捏了一下兜里所剩不多的零用钱,然后还是咬着牙答应了同桌的请求。就这样,终于从同桌那里换来了关于文静的一些信息。

原来,李文静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尖子生,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从小就开始练钢琴。她的钢琴水平,据说还在不知哪里的比赛里面得过奖。而她的父母也都是高校里面的老师,平时对她的管教也相当严厉。她在学校里的朋友也不多,倒不是大家不喜欢她,只是或许都觉得她的气质太过于高雅而少有人敢于去接近她。而且,她的家教很严,每天都过着几乎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放了学马上就回家,或许这也是她缺少朋友的原因之一吧。她就是这么一个多才多艺而且成绩突出的孩子,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很喜欢像她这样的。只是,除了这些以外,大家对她的了解就再也没有更多了。

至于感情生活方面,她连朋友都几乎没有,更谈不上男朋友了。这倒是让俊才的内心为之一振,他在心里只希望文静能一直保持单身到高中毕业,这样到了大学俊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她了。是的,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自私,但他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正是喜欢幻想的年纪,谁又应该去苛责一个孩子的想法呢?

自从和文静同班以后,他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想。这些都是关于文静的,幻想着在考上大学以后和她成为真正的情侣,幻想着娶到她以后能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幻想着日后子女成群,幻想着和她一起变老。他好像已经决定了,这一生就应该这么度过。少年人的感情总是那么愚蠢却又纯粹,不会去想太多的关于现实的问题,只要能有对方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里这就足够了。至少对于俊才来说是这样子。

这些幻想虽然只是幻想,但总归能让他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得到了一丝放松。每次俊才想起这些的时候,嘴角总是会不自觉地挂起了笑容,好像只要等到高考结束以后,这一切都会成真那般。为此他每次都会在幻想以后更加努力地学习,并且一直这么坚持着。

只是,这个幻想在有一天就这么被突然间打破了。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放学后,俊才和往常一样和同桌一起走到了学校的操场,准备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操场上人来人往的,有的在球场打着球,有的在跑道上追逐着,而大多数的人和俊才他们一样,都是准备回家的。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见到了那一幕到如今他也不愿意去回想起来的画面——李文静和一个男生牵着手从自己和同桌面前走过,她的脸上挂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既有些羞涩,又带着喜悦。

“李……文静,这……这……”

俊才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走到了李文静的面前。他似乎是想问个明白,但是话说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的双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只能是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比划着。

被他拦住的两人纷纷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拦下来。

“宝贝,这个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一旁的男生先开口问起了李文静,他的声音是如此地爽朗,却又十分地宠溺。

“嗯……好像是我们班里的一个同学。叫什么来着?”

李文静边思考边回答着一旁的男生的问题,随后她又把头转向了汪俊才,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汪俊才黯然神伤的话。她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看着是那么礼貌又那么疏远。

“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

“是……”

汪俊才艰难地从牙间挤出了一个字,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和你怎么聊过,所以对你没什么印象了。”

文静礼貌地说着,而俊才的内心似乎被绳子勒住了那般,他只是默默地站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文静见俊才依然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和一旁的男伴对视一笑,然后便带着男伴径直走开了。俊才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两人对自己的评价——真是个怪人。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同桌等到这时才走了过来。他对于俊才的表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都过了半年了,我见你这一直没行动,还以为你对人家早没意思了。得,现在也晚了。人家这找了个富二代,赖家兴,你知道吧。我看你也别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这一天,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只记得自己在家里的床上躺了许久,思考了许多。是啊,赖家兴,学校里知名的富二代,家里住的是别墅,而自己家的房子则是一个50平米左右的小房子,他出入乘坐的是宝马,而自己的那辆单车还是家里淘汰下来的,自己凭什么跟人家比。一想到这些,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富二代。或许,如果自己也是一个富二代的话,那牵着文静手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就这么又开始了自己的幻想,幻想着自己成为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司机开着家里的豪车带着文静四处玩耍,给文静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幻想着赖家兴对文静不好,自己通过了一番的努力,让文静发现自己才是值得她爱的人,从而回心转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和文静有太多的接触。有的只是这些幻想。

他就这么一直躺着,直到窗外的太阳下了山,直到屋内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叮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终于到了下课的时间,俊才的思绪这时才被铃声给拉回了现实。

在老师宣布了下课之后,俊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出了教室,穿过了那条狭长而又拥挤的走廊,来到了赖家兴所在的班级门口。他透过窗户望向课室里面,里面的学生有的趴在了桌子上休息着,有的则在打闹着,而他所想找的那个赖家兴,并不在课室里。于是他又在课室门口找了个同学问了起来,而得到的答案也一如他所看到的,赖家兴今天确实没有来学校。

在得到了这个答案以后,他的表情又变得慌乱了起来,就好像当初他见到文静和赖家兴牵手的那一天一般。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挪回到课室里,表面上虽然还强装着镇定,但内心早就如落叶般凌乱地飞舞着了。一旁打闹着的学生们不时从他身边经过,本应是闹哄哄的课室,却让他感到一阵寂静,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

“难道文静真的是去堕胎了?”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他又坚决的否定了起来,“不,这一定是巧合!”

“叮铃铃铃~”

随着上课铃声的敲响,俊才的心神也被再次拉了回来,随后便继续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而这个疑惑也只能是被俊才紧紧地压在了心底,在它上面的是无数的试卷和考试。

后来得到的唯一关于两人的消息那就是——文静因为身体原因而休学了,而赖家兴则因为要出国留学所以提前退学了。这些小插曲对于高考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大家也很快把这件事情给忘却了,就连俊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