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警局档案室里，陈程正专注地查阅着最新的财务报表。荧光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他的咖啡杯已经凉透了三次，却始终没注意到。自从林丹出院后，两人的调查进度突然加快，那些曾被切断的资金链在技术科的努力下重新浮现出蛛丝马迹——直到今天下午，陈程在一份跨国贸易合同里发现了异常的船舶保险条款。
“又是‘海神号’？”他喃喃自语，钢笔尖在泛黄的纸张上划出深痕。这艘隶属于国际航运巨头的货轮，三个月内连续三次在公海遭遇“机械故障”，每次维修都伴随着巨额保险赔付。更可疑的是，所有维修记录都指向东南亚某个神秘港口。
当陈程意识到这个港口正是刘峰消失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爬上了第三层档案柜。他摸出手机想联系林丹，却发现电量早已耗尽。走廊传来清洁工推着吸尘器的声音，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去自动贩卖机买罐提神饮料。
走出警局后门时，晚风卷着细雨扑面而来。陈程裹紧风衣，忽然注意到巷口那辆黑色商务车有些眼熟——正是上周跟踪过林丹的同款车型。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配枪，却在这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陈程看见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从阴影中闪出，手里握着的注射器正泛着幽蓝的光。
深海的压迫感几乎是瞬间笼罩了全身。陈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幽蓝的海水中，西装外套像黑色的巨藻般在周身漂浮。他的配枪不知何时变成了生锈的鱼叉，枪管上缠绕着发光的水母触须。
“林丹！”他试图呼喊，却只能吐出一串气泡。声音在水中被无限放大，震得耳膜生疼。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见无数发光的鱼群组成了王宏的脸，那些鳞片在黑暗中拼凑出扭曲的笑容。
“陈警官，欢迎来到我的海底王国。”鱼群组成的王宏开口了，声音像砂纸摩擦贝壳，“你知道吗？深海里的秘密可比陆地上多得多。”
陈程想扣动鱼叉扳机，却发现手指被某种透明的胶状物黏住。他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成半透明的海洋生物，血管里流动着发着荧光的蓝色液体。
“别挣扎了，”王宏的幻象绕着他游动，“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来自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渊之泪’。它会让你看见最真实的恐惧，也会让你说出最真实的秘密。”
陈程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童年时溺水的记忆，警校毕业时父亲送给他的怀表，还有上周林丹在医院昏迷时，他偷偷握住她的手的场景。这些画面像被潮水卷动的浮木，在意识的深海里不断碰撞。
“告诉我，”王宏的声音变得尖锐，“是谁在帮你们破解暗网通讯？”
陈程想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某种生物吸附住。他看见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在眼前组成了审讯室的场景，林丹正坐在对面，眼神中满是失望：“陈程，原来你早就知道内鬼是谁。”
“不！”陈程试图辩解，却感觉有冰凉的触须缠上了喉咙。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林丹身边，手里拿着染血的文件：“没错，是我泄露了行动时间。”
幻象突然破碎成无数光斑，陈程发现自己躺在海底的礁石上，四周散落着同事们的尸体。林丹的尸体漂浮在不远处，她的眼睛变成了空洞的鱼眼，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不——！”陈程发出无声的呐喊，却被灌进满嘴咸涩的海水。他感到自己的肺在灼烧，意识正在被深海的黑暗吞噬。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穿透海水，他听见有人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
“陈程！陈程！”
林丹的声音像一根银线，将他从深海中拽出。陈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审讯室的金属椅上，双手被束缚带紧紧捆住。林丹正握着他的肩膀摇晃，她的警服上沾着泥点，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你终于醒了！”林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在废弃水厂找到你时，你正在往蓄水池里跳！”
陈程感到一阵眩晕，低头看见自己的衬衫已经湿透，袖口还沾着水草和淤泥。他恍惚记得自己在幻觉中看见的海底世界，原来竟是现实中的蓄水池。
“他们给我注射了致幻剂。”陈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喉咙像被砂纸摩擦过，“王宏的人......”
“我知道。”林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支注射器，“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技术科正在分析成分，但初步判断是新型神经毒素。”
陈程注意到林丹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她的指节上还带着新鲜的擦伤。联想到幻觉中她的尸体，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没事。倒是你，刚才差点把自己淹死。”
陈程松开手，环顾四周才发现，整个审讯室已经被改造成临时医疗点。几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正在整理设备，墙角放着湿漉漉的潜水服和氧气瓶。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揉着太阳穴，试图理清头绪。
林丹递给他一杯温水：“今天凌晨三点，你突然给我发了条加密短信，说发现了王宏的洗钱渠道。等我赶到警局，发现你已经失踪了。调取监控后，我们追踪到废弃水厂......”她停顿了一下，“陈程，你当时站在蓄水池边缘，一直在说什么‘深海的秘密’。”
陈程闭上眼睛，那些栩栩如生的幻觉画面再次浮现。他想起王宏在幻觉中提到的“深渊之泪”，突然抓住林丹的胳膊：“联系技术科，查一下最近三个月内所有涉及‘海神号’货轮的保险理赔记录。特别是东南亚那个港口！”
林丹被他眼中的急切吓到，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同事。就在这时，陈程的余光瞥见审讯室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清洁工的背影，正是他在档案室闻到甜味前最后看到的人。
“等等！”陈程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头晕又跌坐回去，“那个清洁工......”
林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她立刻通知门口的警员封锁现场，自己则扶着陈程往外走：“我们已经排查过水厂周边，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的手机在蓄水池底被发现，里面有段奇怪的视频。”
在技术科的操作间里，陈程看着那段被海水浸泡过的手机恢复的数据。视频画面模糊晃动，却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们在利用货轮运输新型毒品，伪装成深海矿物质......”
视频突然被切断，最后一帧是陈程惊恐的脸。林丹沉默片刻，轻声说：“这可能是致幻剂作用下的呓语，但我们确实在‘海神号’的维修记录里发现了大量深海采矿设备的采购单。”
陈程盯着屏幕，突然注意到视频背景中有个一闪而过的符号——一个圆圈套着三叉戟，正是国际犯罪组织的标志。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个符号在幻觉中反复出现，此刻却以实物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林丹，”他艰难地开口，“我可能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了。”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陈程握紧了林丹的手，在幻觉与现实的交错中，他终于看清了深海下隐藏的真相。那些在黑暗中涌动的暗流，终将在正义的光芒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