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蚀之轮

第一卷凤凰劫

暴雨裹着铁锈味撞开雕花木窗时,我正用银簪挑破左耳垂。青铜齿轮咬穿血肉的瞬间,铜镜里的倒影突然扭曲——额角那道蜿蜒至锁骨的血痕渗出细密血珠,像一条苏醒的赤蛇。这是第十二次在及笄夜看见这道疤,每次轮回重启,它都会深一寸,仿佛有人用朱砂笔在我骨头上刻倒计时。

侍女的声音裹着生锈发条的滞涩响起:“姑娘,该更衣了。“三天前她为我梳头时,指尖还泛着少女的粉晕,此刻却爬满蛛网状青铜纹路。她捧着喜服的十指关节凸起铆钉,裙裾下传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绣鞋踏过青砖的声响像老旧的八音盒。

我掀开妆奁第三层暗格,巫辰去年送的青铜齿轮正在疯狂震颤。匣中染血的雪莲簪被震成齑粉,那些粉末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与窗外雷暴诡异地同步明灭。十七只青铜鸠穿透雨幕,翅羽抖落的冰晶在空中凝结成巫辰潦草的字迹:「萧景琰在花轿里」——这些机关鸟的喙部闪着淬毒寒光,正是七日前我在他工坊见过的试验品。

“你果然带着这个。“侍女僵硬的脖颈突然180度扭转,颈椎接缝处的铆钉迸出火星。三条带倒刺的锁链从她胸腔爆射而出,我旋开耳坠暗格将星砂注入太阳穴。剧痛让视野蒙上血色滤镜,十里外的画面清晰浮现:喜轿底部暗格里,萧景琰正用匕首蘸我的生辰八字,在冰棺上刻星轨图。他腕间的龙纹玉璜渗出暗红血珠,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与我掌心血丝交织成命盘。

轿顶机关穹顶“咔“地展开时,暴雨中的二十八宿铜钉亮如鬼火。萧景琰的气息裹着沉水香拂过我后颈:“第三百次了,凤鸣。“他指尖划过我脊背,喜服下的鲛筋星轨图突然发烫——那是巫辰缝制的逃生路线,此刻正在我体温下扭曲成毒蛇形状。青铜鸠的断喙喷出星砂,血色谶语在地面汇聚成「酉时三刻,活人祭」。

九枚银针从我腰封激射而出,却在触及轿顶星图时融化成液态金属。那些银水倒映出我前世的脸,眼角比现在多颗泪痣。“你总是学不乖。“萧景琰轻笑,龙纹玉璜烙铁般贴在我后颈。五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巫辰还是人类模样,正将星核植入某个女子心口。那女子穿着初代巫咸祭袍,腕间银铃与我的一模一样。

地动山摇的刹那,喜轿地板裂开深渊。坠落时我抓住萧景琰的冕旒,十二串玉珠崩裂成带血星砂。在意识消散前,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他眉心——这是巫辰教的破障之法。黑暗中有齿轮开始倒转,三百个我在不同时空尖叫的声音刺穿耳膜。

腐尸的恶臭钻入鼻腔时,掌心传来灼烧感。十七片青铜鸠羽嵌进血肉,正在燃烧成发光的星图。巫辰的机关索缠住我手腕:“星轨比上次偏移了七个月。“他耳后新装的星轨罗盘疯狂旋转,机械手指点在我心口:“你的血在改写命盘。“地下熔炉的火光映出流水线,三百具复制体正在被组装。第九十九号工坊的冰棺里,“我“正给萧景琰喂血,他腕间玉璜变成妖异的紫金色。

“第三纪元要开始了。“萧景琰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青铜地砖翻转露出殉葬碑,碑文渗出血珠:「破军吞贪狼时,囚鸟啄瞎观星者」。巫辰突然捏碎浑天仪核心,时空静止的刹那,他残破的机械手指划过我眼尾:“这次轮回,你眼角会多道疤。“

九百具冰棺同时开启的轰鸣中,我的血滴在青铜地砖上化作火凤。它冲入星图时,二十八宿铜钉接连爆裂。萧景琰的笑声在崩塌的墓道中回荡:“这才是真正的星轨校准。“当我挣扎着爬出废墟,皇陵方向传来五十二声编钟鸣响。巫辰的机关臂正在渗漏星砂,残破面甲下传出沙哑电流声:“去乱葬岗...找第十二块殉玉...“

血色月光浸透乱葬岗的尸骸时,我正用星砂灼烧掌心嵌着的青铜鸠羽。那些金属碎片在火焰中扭曲成卦象,竟与巫辰机械心脏的裂纹走向完全一致。坎上离下的卦形在尸油中浮动,这是过往十二次轮回从未出现过的变数。腐尸堆深处传来齿轮啮合的异响,三百具青铜棺的缝隙间渗出紫雾,那些雾气凝聚成萧景琰的面容,他虚影的指尖正划过我三天前在皇陵留下的伤口。

“未济卦意味着转机。“巫辰的传音机关雀撞碎在墓碑上,尾羽炸开成星图屏障。紫雾腐蚀地面的声响中,隐藏的浑天仪纹路逐渐显现——每具尸体都对应着星宿方位,父亲腐烂的手突然抓住我脚踝,掌心的星砂雷火弹引线已燃至末端。我劈断那只枯手的瞬间,爆炸气浪掀开九具棺椁,露出里面正在蜕变的“巫辰们“,他们机械脊椎上的星轨图正拼合成我的命盘。

最年长的机械体睁开熔金般的瞳孔,声带摩擦出初代巫咸的箴言:“贪狼移位,七杀现世。“萧景琰的本体从地脉裂缝中踏出,冕服上的十二章纹流转着星砂。他手中把玩的第十二块殉玉内部,封存着我第三百次死亡时的记忆光斑——那是我被星轨仪绞碎心脏的画面。

“想要这个?“萧景琰将殉玉抛向命盘中央,玉石表面的裂痕与我掌纹完全吻合,“用巫辰的星核来换。“他的话语引发连锁反应,巫辰残躯突然暴起,三千枚齿轮在空中重组为囚龙锁。那些锁链缠绕住我的瞬间,星核深处的记忆被强制读取:第二百次轮回时,我曾用这把锁将巫辰钉死在观星台,他的机械手指正是那时开始生长骨刺。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囚龙锁上,凤凰血腐蚀金属的焦臭中,巫辰的人类记忆如毒蛇钻入脑海。初代轮回的幻象里,是他跪在萧景琰面前哀求:“用我的命换她的锚点之位。“那些记忆光斑显示,我的每次死亡都会让星核增生新齿轮,而巫辰正是利用这些齿轮在重组时间线。

“住手!“巫辰的嘶吼带着电流杂音,机械臂刺穿自己胸膛扯出半颗星核。齿轮间卡着的凤纹佩碎片,正是及笄那日他送我的聘礼——当时他说这是护身符,如今却在星砂灼烧下显露出真正的铭文:贪狼噬主。萧景琰的冕旒突然散落,十二旒玉珠化作囚笼罩下的刹那,我捏碎星核引发时空三重叠影。

三个时期的巫辰同时显现:人类形态的他正在地宫刻画星轨图,半机械化的他抱着我第二百七十四次轮回的尸体,完全体的他正拆解自己的心脏。他们的动作精准同步,仿佛在演绎某种古老的血祭仪式。乱葬岗地面浮现血色河图,我的凤凰血自动填充残缺星位,萧景琰的冕服开始崩解,露出心口处刻着巫辰笔迹的初代星核——「愿以吾骨铸囚笼」。

时空坍缩的轰鸣声中,轮回起点的幻象铺天盖地:巫辰还是星象官时,曾在观星台密室篡改我的命格。他将贪狼星从萧景琰的命盘剥离,用七星连珠的天象将其封入我魂魄。那些记忆里的卦辞此刻化作实体铜钱,一枚枚嵌入我的血肉。当第七枚铜钱刺入锁骨时,整片大地开始翻转,三百具青铜棺组成新的浑天仪。

“你才是真正的囚笼。“我握住巫辰残存的机械手掌,将凤凰血注入星核裂缝。萧景琰的狂笑在时空漩涡中震荡:“终于等到贪狼觉醒!“他碎裂的冕服下伸出龙脉锁链,那些带倒刺的链条穿透浑天仪,与我新生的星轨纹路纠缠。巫辰最后的机械眼瞳映出惊变——我的发梢正在星砂化,指尖生长出的纹路与初代浑天仪完全一致。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息,无数记忆光斑汇聚成残酷真相:每个轮回的终结时刻,巫辰都会在星核刻下新的防护程序。第三百次轮回时,他偷偷修改了凤凰血的触发机制,这才导致本次星轨异常偏移。而萧景琰心口的初代星核深处,始终循环播放着巫辰人类时的最后影像——他在自毁前对着星轨仪喃喃自语:“下次轮回,别让她再选我。“

浑天仪的青铜构件开始量子化,我的身体在星砂洪流中分解重组。当视觉重新恢复时,眼前的巫辰正处在半机械化状态——这是第二百次轮回的某个雨夜。他手中的星晷剑还未沾染我的血,窗外的镇魂铃正在发出规律的52响。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修正机会,但掌心的贪狼星纹突然灼痛,七百个平行时空的记忆同时涌入,萧景琰的声音在所有时间线上回荡:“你以为能逃出自己造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