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变故

“打你个小人胸,等你伤寒兼中风,后门被人通。打你个小人手,等你有钱唔识收,有楼变喳兜。”

大桥底下,一伙老太太拿着旧布鞋狠狠打着眼前的纸人。

等着打小人的顾客们排着长队,手里拿着黄纸和小捆的线香。

麦浩礼和陈瑛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拿着汽水瓶看着她们施法。

“我来港九快十年了,依旧听不懂很多方言。”

麦浩礼吸了一口汽水。

“什么叫喳兜?”

“其实我也是外地人。”

陈瑛解释道:“喳兜好像就是端着碗乞讨的意思。不过这东西有用吗?”

“信念是所有术法的基础,至于效果么?她们都是持牌上岗的。”

“这东西也有牌照吗?”

这次轮到陈瑛吃惊了。

麦浩礼解释道:“我们不会做实质性审查,只要他们提交表格,每年缴税,就会给他们发牌照。”

“如果不灵投诉呢?”

陈瑛好奇地问道。

“只要缴诉讼费,那么就可以打官司,不过一般不会立案。”

麦浩礼将瓶子里的汽水全部喝光。

“颜仁把黑锅都推给了麻油胡,说是麻油胡自己策划的,在抓捕的时候拒捕,被乱枪打死了。”

“他报告写的很漂亮,还找了个人证,但是尸检那一关不好过,我们帮着他把这事弄过去了。”

麦浩礼看着陈瑛:“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难怪说港九是你们的地头,投靠了你们就跟有杀人执照一样。”

“不要这么讲,麻油胡是他咎由自取,他身上的案子早够判终身监禁了,更何况出来混连风色都看不明白,死也不能怪别人。”

麦浩礼看着陈瑛:“不过我劝你小心些,你这件事做得漂亮,但听说有人对你不满意。”

“谁?”

“不重要,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我上面那些人希望和你继续接触。”麦浩礼看着陈瑛:“如果你能带来有价值的信息……”

“你想知道白莲教的事?”

陈瑛看着麦浩礼:“还是别的?”

“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我们都有兴趣。”

“那你收不到,因为我是良善公民。”

“良善公民不是应该乐意与我们合作吗?”

“良善公民首先应该要讲义气。”

麦浩礼看着陈瑛,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词了。

“徐人英,听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瑛问道。

“他……”

麦浩礼的眼中闪过一丝审慎。

“你的意思是说荣亿街的事情是他做的?”

“我的意思是你去查一查庙街最近有没有什么问米婆消失,然后再查一查这位徐先生的人际圈,有没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朋友。”

陈瑛将饮料瓶放到一边,准备转身离去。

“我怎么知道你情报的准确性?”

“我会开个店面。”

陈瑛转过头看着麦浩礼,用手指着打小人的长队。

“以后我也会跟她们一样照章纳税,你随时可以找到我,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收费。”

“收费?”

麦浩礼看着陈瑛。

“勤工俭学。”

陈瑛解释道:“你们应该不会缺经费吧,我还欠人三百镑呢。”

陈瑛不搭理不明所以的麦浩礼,在街上左转右转,上了清伯的车。

“没有人盯着吧?”

陈瑛在车上伸了个懒腰。

“没有。”

清伯回应道。

“花衫荣传回来消息,说义盛的那个温少爷出现了,不过好像少了一只眼睛。”

“先不着急,不能打草惊蛇,狮子搏兔,必尽全力。如果要动他,就一定要十足的把握。”

“和安胜的几个叔父辈都有意跟少爷单独见面。”

“我自己跟花衫荣去说吧,这是他们和安胜的事情与我无关。”

“今天还有警队的人到柜上,说是有个叫蓝理的想跟少爷一起吃个早茶。”

陈瑛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车子汇入车河,向着小楼的方向缓缓挪动着。

“清伯,你多大了?”

“我记不清了,少爷,两百多岁了吧。”

“这个世道真的好好笑,你老实,好说话,想当个好人。人家就当你是傻子,一个个穷凶极恶,什么坏事都敢往你身上甩,谁都敢算计你。”

“等你变成个颠佬,天天琢磨着去作奸犯科,没事就搞个大新闻,他们一个个倒是好说话了。好像这个世界就又有道理可讲。”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颠倒的,少爷。”

清伯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沙哑森寒却令人暖心。

小车缓缓向前,最终驶向了一条小路,陈瑛看着路边。

一个灰蒙蒙的影子正在路边缓缓爬着,他浑身血肉模糊,好像一条蠕虫一样慢慢地挪着。

陈瑛感觉到了一丝阴冷从小路浸入车内。

这好像不太对。

小路的尽头连通着小楼,然而不知道何时,小路两侧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虽然不至于影响视线,但终究还是跟之前不太相同。

陈瑛皱紧眉头。

在这小路的尽头,小楼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清伯……”

陈瑛沉声问道。

“少爷,小楼好像变了。”

清伯的声音好像都少了一丝灵动,多了几分机械。

汽车停下,陈瑛走下车门。

在小楼的门口,最顶上的黄灯一闪一闪。

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在门口夸张的笑着,它嘴里已经没有任何牙齿,漆黑的舌头在嘴里像是蠕虫一样扭动着。

一双眼睛已经被黑色的丝线缝合,丝线缠绕在一起,像是蜕变到一半的毛毛虫,苍白的两只手抱着一个皮球。

“娃娃哭,娃娃笑,妈妈的肠子绕三绕。”

“红绳缠,红绳跳,爸爸的菜刀要不要。”

细微的歌谣从它嗓子眼里冒出来。

它裂开嘴巴,哈哈笑着,然后又迅速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看不见,呜呜呜,吃不到……”

那哭声仿佛能渗进人的骨头里,让你忘记一切。

忘记快乐,忘记幸福,忘记呼吸,忘记自己的存在。

小楼的黄灯发出一阵剧烈的闪光,那浓烈的黄光爆裂一般的闪着。

当这闪光结束,那小孩的影子也消失了。

陈瑛皱紧眉头迅速向着楼上走去。

吴婕穿着一件睡衣抱着腿坐在四楼顶的楼梯上,脸色苍白,身边放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还冒着黑烟,似乎刚刚熄灭。

她看见陈瑛来了,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相公,都顺利吗?婆婆那边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