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陈默已经站在了盛华集团大厦前。玻璃幕墙折射着初春的冷光,他摸了摸西装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照片——那是癌症晚期的母亲在病床上为他缝补衬衫时拍的,针脚歪斜却密密麻麻。
候场区的空调吹得人后颈发凉,陈默数着前面九个名牌大学毕业生。3号女生正用流利英语模拟着产品路演,7号男生将一沓专利证书摊开在膝头,空气里浮动着古龙水与焦虑交织的气息。当广播叫到“10号”时,他起身的幅度太大,撞翻了保洁阿姨的拖把桶。
“抱歉!”在浑浊水渍漫过意大利手工皮鞋之前,陈默已经单膝跪地,用领带当抹布吸干了地面。抬头时正对上监控镜头,像极了他通宵照顾母亲时病床前的摄像头。
会议室里坐着五位面试官,主位的女士指甲敲击着简历:“普通二本,三年空窗期?”陈默看着投影仪光束里浮动的尘埃,想起昨夜母亲化疗后吐出的血丝也是这样漂浮在月光里。
“请阐述智慧物流系统优化方案。”秃顶的CTO抛出问题时,其他人立即翻开笔记本电脑。陈默却走向白板,用红色马克笔画了条曲折的物流轨迹:“去年冬天,我带着母亲辗转七家医院,这是救护车的实际行进路线。”
他的指尖在交叉的折线上游走:“三甲医院急诊室满员时,调度系统仍机械派单。如果引入社区诊所实时数据池,就像...”他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玻璃罐,几十枚不同颜色的药片叮当作响:“肿瘤医院的药剂师教会我,混合配药时要把缓释片和冲剂分格存放——这就是我想做的分级调度算法。”
财务总监突然发难:“我们需要能带来资源的人。”陈默摸出张泛黄的收货单,那是他骑着二手电动车为邻居代购药品的记录,背面用铅笔画满了物流节点图:“这278单跑腿服务,帮我验证了动态路径规划模型,比现有算法节省19%时间。”
空气突然凝固。人力总监的钢笔尖在“父母务农”的字样上洇出墨点,突然瞥见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医用胶布痕迹。陈默下意识捂住手腕,那里还留着最后一次抱母亲上轮椅时的淤青。
“其实我准备了英文PPT。”他嗓音沙哑,“但真实数据都在这里。“手机相册滑过数千张照片:暴雨里倾斜的快递车、乡镇卫生所积灰的急救设备、贴满便利贴的药盒...最后停在母亲笑着竖起大拇指的照片上,床头柜摆着他手写的物流优化草案。
当陈默抱着纸箱走出大厦时,春雨正淅沥地下着。他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明天来22楼,带上你的药瓶和收货单——它们比任何简历都珍贵。”
暮色中,他对着母亲的照片轻声说:“您教我的针脚,终于缝进了更重要的地方。”远处霓虹初亮,像极了他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物流节点,正在城市血脉里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