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瓶儿的危机

且说吴典恩被吊在院中槐树上,脊背早被荆条抽得血肉模糊。

日头毒辣辣舔着伤口,汗珠子混着血水渗进土里,惹得蚂蚁排成长队来啄。

这厮讨饶无果,只能咬着牙硬抗,眼珠子却滴溜溜转得飞快,正瞅见墙根下洒扫的玳安朝这边张望。

“小玳安...…”

吴典恩哑着嗓子挤出笑,“劳烦递碗水...…”

话音未落,玳安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盯着西厢房檐下晃动的鹦哥笼,忽记前天听壁角时,那笼中八哥学西门庆学舌道:“纯爱真好嘞。”

他虽然听不太懂纯爱是什么意思,

但大抵就是些情啊爱的东西,

吴典恩将此事暗暗记在心底,齿间磨得咯吱作响,眼中满是恶毒:

西门庆啊西门庆!你既做绝至此,休怪我用阴鸷手段!

既然你视情爱如性命,我便要偏剜你这块心头肉,我定要寻个最腌臜的货色,将你那心尖上的人作践成烂泥!

又过了几个时辰,

几个小厮见他昏死过去,泼了瓢井水便扔到后巷。

下午时分,这油滑汉子竟像条泥鳅般钻出乱草堆,一瘸一拐找了家医馆。

“好个西门大官人...…”他一路走一路嘀咕,“今日这番羞辱,定要教你十倍偿还!”

……

吴典恩趴在医馆的竹榻上,后臀鞭痕浸着黄褐药膏。

溽暑混着血腥气,倒像块馊了的蒸糕黏在脊梁上。

他瞥见铜盆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油汗把鬓角染得发亮,倒似那戏文里落了难的奸臣。

“客官这伤要忌荤腥。”老郎中抖着药杵,“尤其韭、蒜之物,最易生脓。”

吴典恩哼哼着应了,眼风却扫向门帘外,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李瓶儿立在门槛前,纤巧身量不过齐人胸口,新藕般的胳膊露出半截,腕上系的红绳衬得肌肤愈发雪润。

圆脸儿生得似玉琢的粉团,偏又嵌着对杏核眼,乌瞳子滴溜溜转时,眼尾那颗胭脂痣也跟着活泛起来。

鸦青发丝挽作双鬟,凝脂般的面皮透出蜜桃似的粉,鬓边碎发沾着细汗,倒比那新剥的莲子还水灵。

若是西门庆在场,定然要赞一声:好一个合法萝莉!

“劳烦抓副安神汤。”李瓶儿声音轻脆。

里间配药的蒋竹山探出头来。

这厮生得又瘦又小,偏把件褪色蓝衫浆洗得发白,倒像是偷穿了举人袍子的田舍郎。

眼见这般美人,贼眼不由一直。

此刻他握着药秤的手直打颤,秤盘里的酸枣仁撒了半桌。

吴典恩把汗津津的下巴抵在竹榻边沿,瞧着蒋竹山那件蓝布衫后襟洇出大片汗渍,活像只被盐渍透的咸鱼。

他忽然想起以往西门庆对花子虚和李瓶儿屡施援手,

莫不是西门庆对这小娘子存了爱慕之心?

吴典恩眼珠滴溜直转。

他不敢直接对付吴月娘,这李瓶儿倒是容易对付。

“这位娘子...…”蒋竹山踮脚时露出半截草鞋,大脚趾正不安分地抠着鞋帮,“夜惊可伴有盗汗?”

他佯装查看药柜,实则借着转身的当口往李瓶儿跟前凑了半步。

随着距离拉近,蒋竹山心跳更剧。

李瓶儿睫羽微颤,乌青长发扫过凝脂般的颈子:“偶有心悸罢了。”

她葱管似的指尖轻叩藤篮,带着少女的活力。

身上薄纱披帛裹着藕荷色抹胸,雪白的肌肤隐约透出锁骨下淡青的脉络。

老郎中在旁“咔嗒咔嗒”捣着药杵,蒋竹山却已蹭到李瓶儿身侧。

这厮生得獐头鼠目,偏要把那枯草似的山羊须捋了又捋,浑浊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人家匈脯上。

吴典恩瞧得分明,这矮子借着取药材的由头,离李瓶儿越靠越近。

“若是配上合欢皮...…”

蒋竹山忽然猛吸鼻子,李瓶儿发间少女幽香,引得他喉头一紧。

秤杆“当啷”砸在柜台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眼睛却瞧着李瓶儿的身段。

吴典恩嗤笑牵动臀上伤口,疼得倒抽凉气。

只感觉心里的计策愈发明晰。

“蒋先生?”

李瓶儿后退半步,裙摆摇动。

她早察觉这郎中眼神腌臜,此刻那对招子正顺着自己颈窝往下溜,活像两条黏腻的鼻涕虫。

她把藤篮往身前挡了挡,“再加三钱柏子仁罢。”

蒋竹山如梦初醒,抹了把唇上油汗,灰布腰带早被揉得皱巴巴。

他转身取药时故意挺直腰板,奈何五短身材撑不起蓝布衫,后襟下摆空荡荡吊着,倒似晾在竹竿上的破麻袋。

“小娘子这症候…...”他捻着药秤的手直打颤,秤砣来回晃悠,“是否改用些上品的药材?”

他枯树枝似的手指往药盒盖里插,指甲缝里还沾着不知名的药渣。

李瓶儿偏头避开扑面而来的口臭,

唇角抿出个冷淡的弧度:“寻常药材便可。”

忽然起一阵穿堂风,乌青秀发掠过她芙蓉似的面庞。

蒋竹山看得痴了,喉结上下滚动如吞了秤砣。

这妇人眼角虽染着轻愁,偏生泪痣点得恰到好处,垂眸时像沾了露水的芍药般柔弱,抬眼时又似带刺的蔷薇般耀眼。

他浑不觉汗珠已顺着脖梗滑进衣领,前襟湿漉漉贴在心口,身上倒比三伏天喝了藿香汤还燥热。

吴典恩在竹榻上换了个姿势,冷眼瞧着。

这老杀才!他在心里啐了一口。

里间忽然传来陶罐碎裂声。

李瓶儿惊得退到门边,

蒋竹山趁机想扶她手肘,却抓了个空,只扯到半幅轻纱披帛。

那帕子滑腻似鲛绡,还带着体温。

蒋竹山一时热血上涌。

“对不住对不住!”他连忙弯腰掩饰自己的尴尬。

老郎中咳嗽着掀帘进来:“竹山,把后院的艾草翻一翻。”

蒋竹山应得含糊,眼珠子仍黏在李瓶儿盈盈一握的腰间。

“若不见效...…”

他追到门边,“小娘子可千万再来问诊。”

话音未落,李瓶儿已转过照壁。

少女身子摇曳,晃得他心尖发痒。

吴典恩支起身子啐了口血沫,方才这场好戏看得他伤口都忘了疼。

他阴鸷的目光看着蒋竹山,心底泛起毒汁般的快意:

倒不如让他助蒋竹山这腌臜货色一臂之力,且看西门庆这厮得知李瓶儿遭蒋竹山得手,该是怎样一副精彩嘴脸。

蒋竹山还杵在门边发呆,蓝布衫后襟早已湿透粘在背上,活像只偷油不成反被黏住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