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腐舟渡魂
乌篷船在如泣如诉的血色烟雨中,缓缓朝着岸边靠去。那雨丝仿佛被血水浸染,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船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命运沉重的叹息。林清歌抬手,轻轻掀开船帘。就在这刹那,三只白鹭受了惊,扑腾着翅膀惊飞而起。它们的羽翼拍碎了水面如镜的倒影,那原本该是江南陈府白墙黛瓦的秀丽轮廓,此刻却在层层涟漪中扭曲变形,最终幻化成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透着无尽的凄凉与沧桑。
“姑娘小心脚下。“船夫操着一口略带沙哑的方言,递来一根竹杖。林清歌不经意间瞥见,他腕间铜铃铛上刻着双头蛇纹,那纹路精致而诡异,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心中一凛,佯装未觉,却在接过竹杖时,故意轻轻拂过他的袖口。瞬间,一抹混合着尸油腥气的朱砂味钻入她的鼻腔,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赶尸人才用的守魂脂。
就在这时,船头突然传来萧煜压抑的闷哼声。林清歌心头一紧,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他伤口渗出的血,在船板上缓缓蜿蜒,竟逐渐汇聚成一个镇魂钉的图样。那殷红的鲜血,在陈旧的船板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林清歌赶忙俯身,想要擦拭掉血迹,却惊愕地发现,他后颈的刺青竟在流血,双头蛇的一只眼珠正诡异地转向她,仿佛活过来一般,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别碰!“萧煜猛然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那一瞬间,龙鳞从他的皮肤下迅速暴起,尖锐的鳞片刺破了她的掌心。一滴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瞬间,岸边的垂柳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唤醒,突然疯狂地暴长起来。翠绿的枝条如同一双双狰狞的手臂,朝着船夫猛扑过去,将他一把缠住,拖入水中。只听得咕咚一声闷响,水面上泛起一串血泡,还混着铜铃铛破碎后的残片,在血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林清歌抬头望去,只见雨幕中渐渐浮现出十二盏引魂灯。那昏黄的灯光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每一盏灯芯竟是婴孩的头骨,燃烧时发出阵阵咯咯的笑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她的目光在这些头骨上一一扫过,突然,她认出其中一盏的眼眶形状——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襁褓婴儿一模一样。那梦中的场景,此刻与眼前的恐怖画面重叠,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中)画皮囍堂
穿过那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前方,残存的祠堂门楣上竟贴着一张褪色的囍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显得格外突兀。林清歌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推开那扇门。门轴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岁月在痛苦地呻吟。与此同时,一股阴风吹过,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上百件嫁衣从梁上如瀑布般垂下,每一件袖口皆绣着陈氏徽记。那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林清歌轻轻掀起一件红衣,却发现内衬竟是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生辰——全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少女。那些字迹,像是用鲜血写成,在人皮的纹理间渗透开来,仿佛诉说着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就在这时,供桌上忽然响起一阵琵琶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林清歌循声望去,只见一具无头女尸怀抱焦尾琴,颈腔里伸出一条条肉藤,缠着一个镶金头骨。那头骨突然张开嘴巴,发出一阵凄厉的唱腔,如夜枭般刺耳:“七月半,嫁新娘,白骨妆奁泪千行......“
林清歌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袖中金针疾射而出,朝着头骨飞去。然而,就在金针触及头骨的瞬间,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入一个黑洞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气运视野中,她惊恐地发现,整个祠堂的地基竟是一具巨型青铜棺,棺盖上刻着与萧煜刺青相同的双头蛇。蛇眼处有两个凹槽,形状恰能嵌合她与萧煜的玉佩。
“快走!“萧煜突然一声暴喝,身上气势陡然一变,龙爪瞬间撕开那层层叠叠的嫁衣阵。顿时,漫天血雨纷飞,林清歌在这混乱中,清楚地看见他脊骨处钻出七根金钉——正是冷宫青铜椁上的镇魂钉。随着钉子离体,祠堂的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一个沸腾的血池。那血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池中浮沉着无数琉璃瓶,每个瓶中都蜷缩着一个婴胎,仿佛在痛苦地挣扎。
而在血池的最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琉璃樽,里面泡着一个心口生海棠的女尸。林清歌的胎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她惊愕地看向那女尸,竟发现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怨毒与诡异。
(下)母子连煞
血池像是被女尸的苏醒激怒了一般,剧烈地翻涌起来,如同一个活物在疯狂地扭动。女尸的指尖穿透琉璃,苍白的手臂瞬间暴涨数丈,朝着林清歌抓来。萧煜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尽管他的龙鳞在煞气的侵蚀下片片剥落,每一片掉落都伴随着他痛苦的闷哼,但他依然死死地护着林清歌,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
林清歌在慌乱中,突然看清女尸腕间的玉镯——与林夫人逼她戴上的及笄礼一模一样。那个记忆中看似平常的及笄礼,此刻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内心。“娘......“这个字眼,不由自主地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就在这刹那,血池中突然浮起万千铜镜。每面镜中都呈现出不同的林清歌:有的被剜心,鲜血淋漓;有的吊死在医馆,面目狰狞;有的化作血傀,眼神空洞......而镜外真实的她,却开始逐渐透明化,指尖已经能透过看见祠堂那焦黑的柱子。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离,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萧煜看着林清歌的模样,心急如焚。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龙血喷在她的眉心。林清歌只觉得一股剧痛袭来,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在这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的魂魄像是被金线缝在躯壳里,而线头却攥在女尸手中。更让她震惊的是,真正的命魂竟是个男婴,正被锁在青铜棺底,发出凄惨的哭嚎声。
“当年他们换了你的命格。“萧煜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混着口中的血沫,“用我的龙骨为你续魂......“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痛苦,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
就在这时,祠堂骤然开始塌陷,石块和尘土纷纷落下。血池下方缓缓升起一座白玉祭坛。坛上并排躺着林清婉与太后,两人的胸腔被肉藤紧紧相连,仿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形态。林清婉的心口插着那支九凤簪,她缓缓转过头,对着林清歌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半张脸已腐烂见骨,模样恐怖至极:“好姐姐,且看我这出狸猫换太子!“
一声惊雷劈开祭坛,耀眼的雷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祭坛下方,赫然露出千具双头蛇棺。萧煜的玉佩像是受到某种召唤,突然飞向蛇眼凹槽。林清歌在眩晕前最后看到的,是他化作黑龙,与群蛇展开激烈撕咬的画面。而她的指尖,正牢牢攥着从女尸手中夺下的半页毒经——上面画着换命阵,阵眼标注的竟是当今圣上的寝宫。那神秘的换命阵,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让她的心中充满了忧虑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