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弑凰诏

(上)画壁缠魂

登基大典的庄重氛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编钟在第三声时戛然而止,那突兀的寂静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林清歌发间的金簪陡然化作凌厉的宝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直指陈清鸾的心口。

陈清鸾却没有丝毫惧色,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笑容。只见他冕服上绣制的日月纹,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两条赤蛇从中游出,它们身姿矫健,蛇口大张,一口便衔住了剑锋,随后发出一连串咯咯的脆笑,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穿透人的耳膜:“阿姊,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下手。”

伴随着这诡异的笑声,九龙壁像是遭受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冲击,轰然碎裂。砖石纷飞间,背后隐藏的血色壁画展露无遗。壁画上,幼年的萧煜正虔诚地跪在冰棺之前,神情凝重而决然,他伸出手,缓缓将心口的逆鳞剜出,递向棺中的女婴。女婴那粉嫩的锁骨处,海棠胎记正源源不断地渗着金血,金血顺着棺缝蜿蜒流入地脉,而顺着这金血的轨迹,壁画上又衍生出一幅幅画面:十二岁的萧煜,趁着月色爬上冷宫的房梁,手中的刻刀在木梁上精心雕琢着莲灯的模样,每一刀都倾注着他年少时懵懂而真挚的情感;十七岁的萧煜,身披战甲,身处边关的烽火之中,他在战袍里小心翼翼地缝入褪鳞粉,那是他即便身处险境也未曾忘却的守护;昨夜的他,在地宫昏暗的断龙石前,以自己滚烫的鲜血写下“吾妻清鸾”,字迹中满是深情与眷恋。

林清歌的目光被这一幅幅画面深深吸引,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那些被深埋在岁月中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眶渐渐湿润。

“看够了吗?”陈清鸾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紧接着用力捏碎腰间的玉佩。玉佩破碎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种可怕的机关,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三千鸾尸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从地面的裂缝中蜂拥而出。他们手中紧握着海棠刃,刃身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映出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每把刃柄上,都嵌着萧煜不同年岁的乳牙。那些乳牙,宛如岁月的见证者,默默诉说着萧煜为了守护林清歌所经历的无数磨难。

林清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既震惊又心疼。突然,她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手中的剑猛地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掌心刻出血符。鲜血从掌心涌出,顺着剑身缓缓流下。金簪像是感应到了萧煜残魂的气息,瞬间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青光。青光如同一道利剑,直射向殿外。殿外的冰棺在青光的冲击下,瞬间应声炸裂,碎片纷飞。那些与萧煜面容相似的少年尸,竟齐声唤她:“嫂嫂。”声音整齐而又响亮,在这空旷的宫殿中久久回荡,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某种坚定的情谊。

(中)逆鳞鉴

陈清鸾见此情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紧接着,他冕旒突然散落,九旒珠如雨点般坠落,在半空中化作囚龙钉,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刺入地砖。刹那间,地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那龙吟声中充满了痛苦与愤怒,仿佛是被困千年的巨龙终于挣脱了束缚。这龙吟声震得林清歌的胎记如被烈火灼烧般剧痛,她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金簪柄端的并蒂莲正缓缓绽放,花蕊中躺着一枚透骨钉——正是当年萧煜为她换命时,钉入自己囟门的锁魂钉。那枚小小的钉子,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却承载着萧煜对她深沉的爱意与无尽的牺牲。

“你以为他真的灰飞烟灭了?”陈清鸾扯开怀襟,露出心口处的龙纹,那龙纹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正疯狂地吞噬着萧煜的残魂,“我的好兄长,可是自愿做了这嫁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与疯狂,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此时,壁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力量,少年萧煜竟从画中缓缓走出。他的身影依旧挺拔,面容依旧英俊,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与深情。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林清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他轻轻伸出指尖,温柔地触碰到林清歌的胎记。在那真实的刺痛中,林清歌的意识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雨夜——萧煜一脸决然地跪在钦天监,任由术士将她的命格刻进自己的逆鳞,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要与命运抗争到底:“以吾龙骨,承卿劫数。”

三千鸾尸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感召,突然齐刷刷地跪拜在地,手中的海棠刃在地上刻出血诏。林清歌定睛看去,只见刃身的铭文清晰可见——“弑陈清鸾者,封万户侯”。而此时,陈清鸾的掌心,正紧紧攥着她当年被换命时褪下的胞衣,那胞衣在他手中显得如此诡异,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下)双生祭

就在众人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不知所措时,祭天台突然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深渊,仿佛是大地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萧煜的龙尸被九条陨铁链从深渊中缓缓吊出,龙尸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威严的气息,尽管已无生机,但依旧让人感到敬畏。陈清鸾见状,立刻将剑锋抵在龙尸的心口,那里插着半截发簪——正是林清歌及笄礼时遗失的那支。发簪在龙尸心口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过往。

“阿姊选吧。”陈清鸾眼中的海棠纹仿佛在泣血,面容因扭曲而显得格外狰狞,“用你的鸾髓补全我的命格,或者......”他说着,剑尖轻轻挑开龙尸的眼皮,露出萧煜琥珀色的瞳孔,“看他再死一次。”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威胁与诱惑,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林清歌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她的眼神在萧煜的龙尸与陈清鸾之间游移,内心的情感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平静。突然,她手中的金簪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与决绝,“啪”的一声断成两截。簪头莲苞里,掉出一份染血的婚书。婚书展开的刹那,地宫所有壁画瞬间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弑凰诏》——“陈氏清鸾,牝鸡司晨,诛之可安天下。”

她看着这份诏书,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释然与坚定。她缓缓将胞衣覆在萧煜的心口,眼神温柔而深情,仿佛在与萧煜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三千鸾尸手中的海棠刃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突然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刃柄上的乳牙纷纷飞回龙尸口中。

在陈清鸾的惨叫声中,林清歌握住他执剑的手,将剑锋缓缓送入自己的咽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也染红了那份染血的婚书。“你忘了...”她咽着血沫,艰难地轻笑,“当年被换走的,从来都是你的命格。”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着真相。

血溅婚书的刹那,双生剑从地脉中破土而出。萧煜的龙尸突然睁眼,那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重新燃起了光芒,带着一种重生的力量。他握住剑柄,用力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陈清鸾心口的龙纹。分离的命格在祭坛上空化作两只血凰,一只衔着玉玺坠入深渊,另一只拖着锁链飞向林清歌。

她伸出手,接住血凰,锁链却突然缠上陈清鸾。在十万将士的惊呼声中,新帝的冕服瞬间褪成囚衣,而林清歌的素衣却在鲜血的浸染下,化作华丽的袍服。地底传来玉磬九响,那熟悉的旋律,正是萧煜当年为她谱的《凤求凰》。那旋律悠扬而深情,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也预示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纷争即将迎来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