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师伯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
他三面攻城,虽然西门与南门都是佯攻,但是也足以让敌军分兵。
颜师伯以重兵攻东门,周盘龙亲自领先登死士,多次攻上城头,但是始终无法占领。
周盘龙也被砍了几刀,若非他亲兵殊死相救,恐怕已经交代在那里了。
敌军守城数量确实不多,这一点从他们射出的箭矢就可以看出。
在双方抛射箭雨的时候,很明显敌军被压制住了。
但是等到动用云梯冲车时,敌军直接举着大盾,哪怕顶着箭雨,也要烧毁攻城器械。
这一度给宋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东门的那些守军,似乎都是精锐之兵。
不应该啊,难不成敌人看穿了我的声东击西之策,知晓我的谋划,刻意将城中精锐部署在东门?
或者是城中魏军都是这般精锐吗?
相比前者,颜师伯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这就难办了啊。
颜师伯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没有听说北虏有什么强军来支援啊,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精锐。
半年前,魏军来攻清水时,精锐之兵也不过千余,如今光是在东城上的精锐守军,大概都有四千余了。
……
“多谢。”韩景小声地说道。
“哼。”李昶冷笑一声,“就你会逞能?”
“我能挡住。”韩景嘟囔了一句,“还是谢谢你。”
“算了算了。”李昶摆了摆手,“这下满意了吧?凭借两千士卒就挡住了宋军主力,大功一件啊!”
“……”面对李昶的调侃,韩景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韩景在敌军攻城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他们的凶悍,猜到了东城才是敌军的主力。
对此,韩景自然是兴奋大于恐惧的。
他亲自弯弓搭箭,射杀填埋沟壑的宋军士卒。
守军连主将如此,士气大振。
但是宋军的弓弩手实在太多,压制的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填充沟壑后,架着云梯往上爬。
韩景身先士卒,一手举盾,一手倾倒火油。
他麾下士卒有学有样,顶着箭雨这般去做。
但是云梯数量太多,根本没办法全部烧毁。
还好由于百姓的奉献,守城物资充裕。
烧的滚烫的金汁倾倒而下,浓浓的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同时还伴随着攀爬云梯的宋军士卒的惨叫声。
滚木、落石也在立功,砸死、砸伤宋军无数。
在大规模宋军攀爬上城墙之前,韩景都咬着牙没有往冯珙那里报信,直到越来越多敌人的云梯架了过来,他才遣人过去报信。
韩景见着那些云梯,当真是杀红了眼,一个接一个的砍死登上城墙的宋军。
他麾下士卒也受到主将感染。
周盘龙率先登死士好不容易登上城池,结果面对的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守军士卒。
周盘龙登上城墙以后,奋力砍死了几个士卒,暂时为宋军登城提供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环境。
韩景毕竟人少,在越来越多的宋军登上城墙后,城墙上的宋军与守军已经快要达到一半一半了。
这也是刘宋攻破城门最有希望的时候。
谁知道韩景突然爆种,默不作声地冲向了周盘龙。
周盘龙猝不及防,被他猛砍一刀,直接从城上坠落。
周盘龙坠城后,宋军士气猛地一滞,韩景抓住机会,带着守军一举夺回了城头。
颜师伯咬咬牙,就要让人再冲一次城头,结果远远地就望见城头上的守军明显变多了起来。
这才无奈鸣金收兵。
至于周盘龙,宋军士卒发现他还有气,于是拼死将他救出。
即便如此,周盘龙如今也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看起来命不久矣了。
这样的损失,颜师伯是不能接受的。
他最大的失误,就是一再低估了敌军的实力。攻城难,但是颜师伯没想到攻一个县城也如此之难。
不能将这座城看做是一个普通的县城了,也不能将敌军看成半年前的那支军队。
颜师伯反复提醒着自己。
周盘龙重伤濒死,战死士卒三千余人,伤者无数。
这样的损失已经远远超出颜师伯的预料了。
颜师伯之所以看见守军明显增多,是因为李昶来了。
作为冯珙口中所谓的“机动队”,李昶时刻牢记着自己的使命。
他派遣了士卒分别前往四面城墙,为他观察着哪边更需要支援。
听到西门敌军来势汹汹的时候,他差点就按耐不住,领兵前去支援了。
毕竟主公就在西城啊!
但是他想到了冯珙前日对他所言:“若无我令,西门无需支援,颜师伯狡诈,兴许会行奸计,子畅切勿贸然行动,当更耐心一些。”
还好他按耐住了。
没多久,他派去东面的士卒就回来汇报说,东城敌军凶悍,已经数次攻上城头。
李昶这才动身,立刻带兵支援东门。
他刚到东门,就看到韩景浑身都是血,气喘吁吁的样子。
虽然宋军士卒还在往上攀爬,但是城头上此时并没有几个宋军士卒。
李昶内心对韩景是有些佩服的。
很明显,韩景将那些宋军都赶了下来。
但是韩景此前“抢活”的事情,还是让李昶有些耿耿于怀。
等到宋军撤军后,便忍不住调侃揶揄了韩景几句。
韩景自知理亏,也没有和他计较。
韩景击退宋军主力有功。
明知自己要应对宋军主力却不立刻汇报,这是过。
对韩景的处置,冯珙并没有什么犹豫。
擅为将者正而能变,刚而能恤,仁而能断,勇而能详,以策驭吏士,未有不振拔勋业,以戡祸乱者也。
因为守住了城,韩景终究功大于过。
冯珙私下里申饬了一番韩景,让韩景羞愧不能言。
又在明面上,表彰了韩景作战勇猛,对韩景包括韩景麾下勇猛作战士卒,都提出了表扬。
冯珙称韩景麾下士卒为“青州猛士”。
自此,韩景麾下士卒,得称号为“猛士营”。
有了这一榜样在先,其余将领和士卒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张元,更是捶胸顿足,大骂颜师伯,怎么白白将第一个有编制的军队称号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