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蟠龙柱投下狰狞阴影，永昌帝指尖捏着拓跋烈入城的密报，“拓跋烈这蛇崽子来的倒快。”太监总管低着头立在一旁，“传旨”他抬手将密保掷向香炉，“准南诏王先验尸骸后，再把尸骸带回南诏。命鸿胪寺即刻筹备蛇神宴，告诉南诏王，朕在麟德殿备好了蛇胆酒，就缺条活蛇助兴了。”
当鎏金圣旨“唰”地展开时，十二扇刑部衙门的雕花窗棂同时震颤。传旨太监蟒纹袖口扫过张承恩案头的验尸录，朱砂御印正压在“玄甲军”三字上，“陛下有旨——”他尖嗓拖的老长，“准南诏王拓跋烈奉灵柩归国，着刑部即刻协办！另赐麟德殿夜宴，着鸿胪寺承办。”刑部十二名主事跪在青砖地上脖颈僵直，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主事王砚之的官袍后襟已洇出汗渍，郎中刘淳张着嘴愣是没挤出个“臣”字。“怎么？”传旨太监手指抚过圣旨边缘，“诸位大人是要抗旨不成？”张承恩猛然下跪重重叩首：“臣领旨谢恩。”接旨时指尖发颤，险些把圣旨打翻在地。“瞧你们这点出息。”传旨太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待轿辇消失在长街尽头，张承恩转身将圣旨拍在书案上：“谁去南诏使馆走这遭？”满堂死寂，方才还跪的笔直的官员们突然佝偻如虾。王砚之缩进阴影角落突然扶额：“下官...下官突感风寒...”话未说完就被张承恩鹰隼般的目光钉在原地。“刘侍郎。”张承恩突然点名，惊的角落里的刑部侍郎刘裕猛打寒颤，“你既已见过南诏王，不如就你去。”“尚书大人明鉴！”刘裕扑跪在地，冷汗顺着额头流到衣领，“下官...下官适才已触怒南诏王，实在是不宜再去了啊。”张承恩突然将圣旨塞进他怀里：“麟德殿宴会前若办不妥，你我项上人头正好给南诏王当酒器！”
刘裕攥着圣旨在南诏使馆朱漆门前，手里的圣旨硌的手心生疼，他第三次抬手正冠，额角冷汗擦了无数遍又冒了出来。刘裕走进正厅，“南诏王接旨！”刘裕强迫自己稳住，手上还是不自觉的打颤，拓跋烈斜倚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瓷杯，瓷杯与桌子接触发出的每一声都像敲在刘裕的心上。当圣旨念到“奉灵柩归国”时，拓跋烈停止把玩瓷杯：“贵国陛下倒是体贴。”他捏碎瓷杯忽然附身，“劳烦侍郎转告，本王定会备足厚礼，准时赴宴。走吧，本王到现在还没看过三哥呢，劳烦侍郎先行带路，请吧。”
停尸房的冰砖在烛光中微微发亮，刘裕拿着圣旨和捧着验尸录的小吏在前面带路，“大人...大人到了。”四十块冰砖垒成的台面泛着幽光，拓跋宏的尸体此刻正放在台面上。“大...大人这伤口目前看确实像玄甲军制式所伤...”小吏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是南诏王。”赫连屠猛然抽刀架在小吏脖子上，“再叫错半个字这验尸录就得用你的血重写！”小吏吓得连忙跪地，“是...是小的不识规矩，请南诏王开恩。”
拓跋烈指尖抚过冰台霜纹，“三哥这脸色，倒比往年进贡的冻蛇胆还青三分。”烛火忽明忽暗，冰台腾起的白雾中，巫医从蛇皮囊取出一柄弯月状骨刀。刀身嵌着几枚孔雀石，刀刃泛着幽暗蓝光。当他用镊子夹起尸身内脏时，脏器间深渗出的黏液、腥臭味直冲刘裕鼻腔。“呕——”刘裕猛地捂住嘴，官袍广袖不小心扫翻了冰台上的几个罐子。赫连屠的弯刀横在他喉间：“侍郎的舌头不想要了？”“不...不是...”刘裕吓得连忙摆手，“下官这就唤仵作来。”“不必，赫连屠。”赫连屠瞬间扣住刘裕肩胛，喉上弯刀又深了几分。拓跋烈附身贴近腐尸胸膛，“记！”他将蘸着腐液的毛笔扔向刘裕，“簇入肉三寸七分，骊山狼毒经心脉深入肝肺至全身，这毒遇血凝冰的特性，应是秦相独门秘方。烦请刘侍郎一字不差呈报给永昌帝。”刘裕踉跄后退，后背撞到石墙，“下、下官这就记下禀明圣上。”“还有，把巫医的每一个操作步骤都记下来，不会记就用画的，原原本本誊进奏章，本王要亲眼看着你盖刑部大印。”
铁鹰击掌三声，八名南诏力士抬着冰棺踏入，铁鹰用冰锥在冰棺盖刻下九头蛇图腾：“按网上吩咐，宏殿下的尸身会用从漠北运来的千年冰魄镇着。”拓跋烈最后看了一眼尸身，“宴席散后，本王要亲自带着这份‘厚礼’到蛇神祭坛。”冰棺合拢时爆出白雾，巫医将尸身缝合后，将盛着脏器的青铜瓮摆入冰棺里。暮色吞没使馆房檐，拓跋烈立在蛇神像阴影中。
陆怀舟抹了把假络腮胡上的驼奶渣，玄铁护腕扣住头领咽喉：“告诉主子，西市十二辆'香料车'已就位——“他反手将浸透雄黄粉的香料袋甩上驼峰，从腰间抽出赤红信号筒。火折子擦过铜匣的瞬间，一朵血色烟花在南诏使馆上空炸开，趁着烟花未散，七道黑影翻过使馆鎏金瓦，同时埋伏在暗巷里的玄甲军的玄铁刀同时出鞘三寸，荡起一片蜂鸣般的金属震颤。“西南角有暗门，先破门。”他压低嗓音扯过副将，“南诏人见焰火必动手，先割马辔再封退路！“
秦相暗卫沿着使馆排暗渠潜入，暗卫首领的鹰爪钩刚扣上廊柱，见使馆上方一朵血色烟花爆开，惊觉不妙，“速战速决！“他甩出淬毒袖箭射灭蛇目烛台，踹开拓跋烈寝殿雕花门。屋内熏香浓得呛鼻，暗卫摸到床榻前却不见人影，“不好，中计了！撤！”“诸位可是在找本王？”拓跋烈斜靠在梁柱阴影里，衣襟口敞开着，在信号弹余光中勾起冷笑，手中冰镇救樽映出混乱人影：“本王等这焰火许久了，玄甲军的烟花可比秦相的小把戏亮堂多了。”反手掷碎酒樽，琥珀色液体裹着冰碴泼在暗卫脸上，“铁鹰，关门打狗！”“杀——！”暗卫首领的长鞭扫落博古架，架子上陈列的青花瓷瓶应声碎裂，铁鹰的弯刀破窗而入斩断长鞭：“南诏的使馆，可容不得周狗撒野！”拓跋烈踢翻座椅，赫连屠的弯刀劈开孔雀屏风，数十名南诏刀斧手从帷幔后翻出。“秦相的狗倒是听话。”拓跋烈掷出冰杯挡开暗卫的毒镖，“见着信号便来送死。”他翻身越过床榻，扯下帷幔当做长鞭挡开攻击，“陆大人看够热闹了？“陆怀舟陌刀劈开鎏金门，刀风卷着雄黄粉扑灭毒烟：“玄甲军清剿匪徒！“拓跋烈甩出三枚蛇牙镖，镖身反光处映出窗外玄甲军弓弩手的剪影。
连弩箭雨穿透窗纸，将企图后撤的刺客钉在蛇神像上，箭杆玄甲暗纹在焰火映照下清晰如烙。暗卫的鹰爪钩缠住玄甲轻骑铁链，两股势力绞作毒蛇。“留活口！“铁鹰链镖绞住暗卫咽喉，旋身扣住下颌，“喀嚓“卸脱关节的脆响混着嘶吼：“主子，毒囊镶在左槽牙！“被按在地上的刺客目眦欲裂，嘴角渗出的靛蓝毒液腐蚀地砖腾起青烟。拓跋烈扫落梁上暗箭，反手将箭簇钉入刺客肩胛，将他惨白的脸按向窗外仍在飘落的信号弹灰烬：“回去告诉你主子，玄甲军的信号，下次该换成他的丧钟！”铁鹰拎起俘虏后领，像拖死狗般拽过染血地砖：“南诏的蛇窟刚挖好新刑架......“话音未落，俘虏突然抽搐着咬向舌根，被陆怀舟的刀柄猛击太阳穴昏死过去。拓跋烈靴尖踢了踢箭簇，“劳烦陆大人转告萧公子，这两个活口权当谢礼，今夜麟德殿的焰火，定比方才更精彩。”
信号弹的青烟尚未散尽，拓跋烈甩开染血的蟒纹披风，“备辇！这场蛇神宴，缺了吞饵的毒蛇怎么成？“
铁鹰和赫连屠扛着被铁链捆成茧的刺客踏入夜色，他们的呜咽声混进渐起的笙箫里。陆怀舟抬眸瞥见残存的信号弹红光，反手将雄黄粉撒向暗渠——那里正渗出秦相私兵未干的血迹，与信号弹的灰烬一同凝成深褐色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