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操起野战匕首,猛地插入牛肉罐头,刀刃与铁皮摩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
苏云升见状,伸手按住罐头边缘,说道:“斜四十五度角发力,不然铁屑会掉进肉汁里。”指尖堪堪擦过对方虎口的枪茧,两人手腕瞬间绷紧,恰似两根突然拉直的伞绳。
“你们研究所喂鸟都得用量角器啊?”袁朗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嘴上调侃着,手上却依言翻转刀柄,调整了角度。
苏云升收回手调试频谱仪的动作猛地滞涩了一下。
“今天东南风四级,等会儿晚上要下雨,说不定还会打雷,苏技术员,你怕打雷吗?”袁朗说着,突然用匕首尖挑起一块牛肉,肉块带起的油渍“啪嗒”一声落在频谱仪的屏幕上。
油渍在屏幕上缓缓晕开,形成彩虹状光斑,他眼中带着戏谑,满意地看到技术员的耳朵泛起恼怒的淡红。
机房内,柴油机组剧烈运转,带动钢架发出沉闷的嗡鸣声,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这股力量下微微颤抖。
“七号机组轴承磨损0.3毫米。”苏云生盯着屏幕上的震动波纹,低声自语,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细密阴影,“需要更换石墨垫片。”
今日任务完成,结束后两人正打算回宿舍。
应急灯那抹红色残影尚在视网膜上隐隐浮现,刹那间,整座机房毫无预兆地轰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苏云升刚将频谱分析数据存入加密硬盘,打算收起资料,便听到头顶钢架传来金属疲劳的断裂声。
“低头!”袁朗一声低喝,混杂着钢缆崩断的尖锐声响。
苏云生只觉白大褂后领骤然勒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着,跌进成捆通讯电缆堆里。
绝缘胶皮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空气中腾起细微的橡胶焦糊味。
黑暗中,尼龙织带崩裂的脆响清晰可闻,苏云升的手肘狠狠撞上战术腰封的九宫格锁扣。
他下意识地顺着袁朗作训服的臂章纹路摸索,指尖瞬间触碰到温热的皮肤,这才发觉对方的小臂正横亘在自己颈侧,牢牢格挡住倾倒下来的仪器架。
“劳驾抬个肩,”袁朗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金属的粗粝感,战术手电“唰”地亮起冷光。
“您压着我战术平板的天线了。”光束扫过满地狼藉,苏云升的白大褂下摆勾在电缆桥架上。
三米外的柴油机组仍在震颤,袁朗撑起身体时,作训服后背渗出丝丝血迹——那是被飞溅的散热片划出的伤口。
苏云升心中一紧,突然想起离家前母亲夹在自己衣物里面的蒲公英样花手帕,他忙在口袋里窸窸窣窣摸索,好不容易摸到,想递给袁朗,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下意识地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又一下,袁朗在黑暗中眼神显得格外暗沉。
当应急灯亮起时,铁路看到两个年轻人以绞缠的姿势卡在电缆网中。
袁朗正倒挂在钢架上,战术手电的光束穿透通风管道积灰。苏云升整个人陷在电缆堆里。
“我没事,他受伤了。”苏云升挣开束缚时,手边资料飘落在地,“你快去包扎一下吧。”
他弯腰捡手帕的动作比捡分析数据时更为慌乱,指尖轻轻抚过绣线脱落的蒲公英绒球。
袁朗将目光投向苏云升,眼神流转,“这玩意儿比频谱仪资料还金贵?是你女朋友的?”
“我母亲绣的。”苏云升急忙夺回手帕,动作带着罕见的急躁,“她现在云南医疗队......”后半句却突然消音,机房陷入诡异的沉默,唯有柴油机的震颤声在填补这片空白。
钢七连的车场浸着浓重的露水,高城握着武装带,缓缓穿过整齐排列的解放卡车。
月光清冷,在车头保险杠上凝成霜色,他突然在第三辆车前停下脚步——轮胎缝隙里卡着半截蒲公英杆,白色绒球早被碾成絮状。
“二班清扫车场没带眼睛?”高城皱了皱眉,用靴尖挑起残茎,突然想起上周收到的家信。
母亲在信里说昆明满街都是蓝花楹,却总是怀念沈阳军区大院的蒲公英。作训裤口袋里的回信草稿还沾着墨水,开头写了四五遍,他都没找到合适的语气。
维修棚里传来扳手落地的哐当声。高城掀开帆布帘,只见史今正带着新兵检修变速箱。某个新兵握着千斤顶摇杆的手微微发抖,油污和汗水混合着,顺着额角滑进衣领。
“吃奶劲都使上了没有?”高城皱着眉,几步上前夺过摇杆,作训服袖子卷到手肘,小臂肌肉紧绷,绷出流畅的弧线。
铁器与钢铁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锈死的轴承突然弹开,溅起的油星子在月光下仿若散落的蒲公英絮。
油污沾上了双手,高城却浑不在意地在裤腿上抹了抹,沾着油污的手指在地面画出个潦草的齿轮结构图:“看见没?支点要卡死在这个棱角。”
山间的电磁暴在凌晨达到峰值。山区电压本就不稳定,尤其是大风时节,好在经过技术员们加班加点的努力,研究所已逐渐恢复正常。
铁路背着手站在观测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成笔直的标尺。
他俯瞰着下方机房透出的幽蓝荧光,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苏云升正弓着身子调试新型干扰仪,示波器的冷光在他鼻梁上勾出锐利的折线。
“A大队需要个懂算法的一线指挥员。”铁路眉头微皱,食指在铁栏杆上不自觉地敲击着,像是要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袁朗坐在水泥台阶上脱靴子倒沙子,沙粒在月光下如碎银般簌簌坠落。他微微挑眉,沉吟片刻后,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目光像是夜空中飘忽的流萤,滴溜溜地打着转,似乎在心里暗自衡量着什么,缓缓说道:“您干脆直说,想要一个能黑进敌方系统的杀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