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巅,难挽夕阳西沉。那夕阳似是着了急,将云霞染得通红,似欲挽留,却又无可奈何。但见云霞于天际妖娆乱舞,竟似点燃了一湖的柔情蜜意。微风轻拂水岸,岸边群芳的暗香尽皆被偷取。
追风不禁忆起往昔,与夫人执手相伴的豆蔻年华,她在耳边许下的温柔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荡。他激动地唤道:“夫人快看,看那绚丽的彩霞,看那悠悠的湖水!如果......”
“若你再废话连篇,老娘便运起内劲震开这麻绳,咱俩一同去喂了下面这群饿狼。都被吊在这儿老半天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欣赏风景?”捕影没好气地打断他。
“夫人莫急,我早已放出了我的宝贝寻路蜂,公允大人应该很快就到了。”追风赶忙解释。
“唉,都怪我们一时大意,要不然一定能抓住那公主......”捕影略带懊恼地说道。
就在这时,两人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想不到,名震江湖的追风、捕影两位高手,竟也有失手的时候。”
“公允大人!”追风、捕影二人齐声惊呼。
两人急忙回头,只见在绚烂霞光的映衬下,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紫色锦袍,衣袂在风中烈烈作响,气宇轩昂,风采照人。
原本围绕着巨大枯树的群狼,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位锦袍男子,它们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似有攻击之意。然而,或许是忌惮男子的强大气势,竟无一只狼敢率先发起进攻。
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从狼群背后走出一只体型较大、更为凶悍的狼,看样子,它应该是这群狼的首领。
“欧呜~~!”狼首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群狼纷纷响应,不再退缩,前赴后继地朝着男子猛扑过去。
“嗷~~!”锦袍男子突然大吼一声,声如猛虎咆哮,吼声连绵不绝。
刹那间,群狼被这吼声震得连连翻滚,原本整齐的阵型变得混乱不堪。它们自知不敌,纷纷夹着尾巴,四散奔逃。
而那狼首,耳鼻间也流出了鲜血,虽心有不甘,但已无力再战,只能摇摇晃晃地逃离了现场。
“得救了!”追风、捕影二老同时惊喜地呼喊起来。若不是他们功力深厚,恐怕也难以抵挡这群饿狼的攻击。
赶走狼群后,公允顺势收功,冷声问道:“那公主究竟逃向了何处?”
“请大人恕罪,属下无能。我们没想到公主并非孤身一人,她还有同伙,而且都是女子,且个个武功不低。更没想到她们竟然使用迷魂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捕影连忙解释道。
“捕影,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舌头了吗?”公允打断她的话,厉声怒斥道。
“不不不,是公主金枝玉叶,我们也怕伤着她......”追风见夫人说话口无遮拦,赶紧出来圆场。
“够了,你们这两个废物!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公允看向那姹紫嫣红的晚霞,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小得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是是,公允大人教训得是。那么,敢问大人,我的宝贝......在......什么地方?”追风尝试了几次与他的寻路蜂沟通,但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允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嗯?你什么时候当了太监?”
捕影惊愕地看向追风的下身,追风顿时尴尬不已,连忙继续说道:“额,属下说的是——寻路蜂。”
“哦,那只蜜蜂啊,被我一巴掌拍死了。”公允淡淡地说道。
“一巴掌......”追风不禁咽下一口口水。
“是呀,一路上它嗡嗡嗡地吵死了,在发现你们之后,我就让它安静了。对了,你们还不下来,吊在上面和我说话不累吗?不过是一条绳子而已,难道还在等我救你们?”公允转身,伴着湖边的霞光,一边走一边说道。
......
时光荏苒,一年后,在一个名为落叶村的连绵后山里,一群猎人正全力追捕着一头獠牙外翘的野猪。
眼见野猪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就要逃脱了,突然,野猪前方黑影一闪。
只见野猪猛地连连翻滚,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前腿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
紧接着,又“嗖”的一声,一只弓箭呼啸着射来,正中野猪的背部。
野猪终于放弃了抵抗,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青影,好样的!”喊出这句话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他叫白光。
随后,其他猎人也都赶到了。
“白光。”被叫做“青影”的少年看向白光,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任谁看到这笑容,都很难将眼前这个翩翩美少年与刚才那血腥的猎杀场面联系在一起。
“哈哈,他奶奶的,还是被我射杀了吧,你倒是再跑哇?”
一个手臂上有长长疤痕的壮汉手起刀落,先结果了野猪的性命,接着便就地开始分割起野猪肉来。
当刀疤壮汉将野猪头和两只前腿交给一个又高又胖的少年后,说道:“好了,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什么?不是说好的,我们两队平分的吗?更何况,要不是青影,我们根本抓不到这头野猪。”胖少年名叫铁柱,他不满地问道。
“你没看到我那致命的一箭吗?你们才三个人,我们有六个人,这样分已经很不错了,还啰嗦什么?”刀疤壮汉不耐烦地吼道。
其他五个壮汉见他态度强硬,也都跟着附和,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白光转动了一下脑筋,无奈地说道:“好了铁柱,别跟他们吵了。这样吧,老疤头,我们都让让步,你再给我们一只后腿吧,怎么样?”
老疤头见这三人中,青影一直默不作声,站在白光身后,白光在求和,只有铁柱一人最不甘心,觉得他们好欺负,便再次怒喝道:“不行就是不行。再啰嗦,猪头都不给你们!”
这下,彻底激怒了铁柱。
虽说他只是一个少年,但论个头和力量,绝不输给老疤头,更何况此时被激怒的他,更是怒火中烧。
白光见势不妙,迅速拉住了铁柱,使了个眼色,刚想发作的铁柱强忍住了怒火,止住了脚步,随后,默默地跟着白光向一旁的小道走去。
可他紧握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默默地忍受着身后那六人传来的不绝于耳的嘲笑。
在这乱世之中,打不过就只能忍,忍也没用就只能跑,这是白光教给他的生存之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跟着白光活到现在。
即便只是面对着这连绵的后山,他们三人也显得如此渺小。他们,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四处流浪的十六七岁的少年罢了。
傍晚时分,落叶村靠山的一处山洞里,篝火熊熊燃烧,肉香四溢。
白光和青影一人拿着一条野猪大前腿,正在烤着吃,而铁柱胃口最大,早就一个人将那野猪头边烤边吃了起来。
这是他们在这个地方的最后一晚,下一站,他们打算前往离这里不远的阳城。
他们的目的,是想在阳城像城里人那样赚点小钱,虽然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但好歹能图个安定的生活。
翌日一大早,三人便带着简单的行囊,铁柱还拎着一个装有一只小白兔的竹笼,伴着柔和的和风与悦耳的鸟鸣,向着阳城进发。
说起这阳城,虽然远远比不上京城那么大,但却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历朝皇室作为以防万一的“后花园”,既安全又充满了神秘色彩。
听说这里住着一位仙人,有人说他会炼制神奇的仙丹,也有人说他收过凡人为门徒......
总之,关于这位仙人的传闻各种各样,真假难辨,却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真的见到过他的本尊。
久而久之,这些传闻也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不过,对于凡人来说,能够天天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从一年前开始,大家伙谈论得最多的话题,非那闲云茶楼莫属了。
听说这茶楼新来了一群舞姬,她们的舞跳得特别美,而她们的领班更是一位绝世美人,名叫菡萏。她们是一个四处表演为生的舞坊,名为:菡萏舞坊。
闲云茶楼的掌柜,还专门为她们打造了一块副招牌,用来招揽生意。
这天夜晚,闲云茶楼的某个房间里。
一位手持铜镜的少女,正呆呆地盯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她是舞坊中最平凡的一个,即便涂了胭脂水粉,在她的左边脸上,仍有一道暗暗的痕迹,仿佛是眼泪划过留下的,却怎么也去不掉,也遮盖不住。
与自己的长相相比,她又何尝不羡慕舞坊里的其他姐姐们呢?
可这道痕迹是天生就有的,用尽了各种办法也难以消除。
然而,舞坊里的其他舞姬却反过来羡慕她。
且看她头上那枚精美的蝴蝶发饰,以纯银为框架,黄金铺就翅膀,身体是温润的羊脂玉,眼睛则是紫色的水晶,精雕细琢,浑然一体。别说这发饰的价值,单看这工艺,便是全国罕见。
这是她第一天被送入菡萏舞坊时,她爹爹送给她的。
这是她最为珍贵的宝贝,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自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爹爹了。
“筱蝶,还没睡呢?”
一道倩影缓缓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我在等菡萏姐姐呢,没有姐姐陪着,我不敢睡。”筱蝶放下铜镜,冲着菡萏露出了一个微笑。
菡萏走向筱蝶,看到她手上还抓着铜镜,眉头微微皱起,关切地问道:“不是答应过姐姐,不再为容貌的事情烦恼了吗?”
“我......”筱蝶转过头,躲开菡萏的视线,又看向了铜镜。
菡萏走近梳妆台,手扶着筱蝶的肩膀,温柔地说:“听姐姐的话,忘掉容貌的事情好吗?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男子都只注重外表,只要你一心向善,将来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好。”
筱蝶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想到那么远。”
菡萏牵起筱蝶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妹妹放心,姐姐一定再想办法,把那道痕迹去掉。”
筱蝶心里明白,这只是菡萏在安慰自己,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却都没有效果。
至少,舞坊里的姐姐们对她都很关爱,从不会因为她长得不美而觉得她拖了舞坊的后腿。
想到这里,筱蝶心里轻松了许多。
同样感到轻松的,还有白光、青影和铁柱三人。
阳城外一间香火稀少但还能勉强居住的庙里,三人正挤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睡觉。
经过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阳城附近。
由于天色已晚,城门早已关闭。运气还算不错,他们找到了这间破庙,供桌上那可怜的几个供果很快就被他们一扫而空。
随后,早已困乏至极的三人,二话不说,就在角落里倒地挤在一起睡着了。
渐渐地,白光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他又梦到了那个从天而降,无人喂养,却奇迹般活到三岁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