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银针

然而小路上的苏明丽，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个耀祖”盯上了。

娘儿俩紧赶慢赶，总算在清晨时分，到达了图强乡的苏家老宅。

房子坐落在村子的最东头，是一座典型的东北农村院落。

围墙用土坯砌成，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歪歪斜斜了。

苏明丽伸手推开了门，发出“吱呀——”一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谁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爸，是我。”苏明丽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父亲苏有德，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茶。

听到声音，他猛地转过身——

看到眼前是多年未见的女儿，和一个小娃，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口。

“……你还知道回来？！”

苏有德“啪”地一声，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摔在石桌上，碎片四溅。

指着苏明丽的鼻子，厉声喝道：“当初让你好好读书！偏不听！要跑去嫁给当兵的！”

“现在呢？知不知道，那破事都从漠河传到我这乡下了！！”

怒吼声，吓得郭灵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丫头抓着衣角，躲在苏明丽身后，生怕被这个凶巴巴的老头给抓走。

苏明丽被父亲的责骂钉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爸，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被骗的！”

她把史耀祖欺骗自己，郭小奎和林秀英又如何在背后推波助澜，全告诉了苏有德。

“我打算去沈N市找怀铮，把事情说清楚！”

苏有德狐疑地打量着女儿，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他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

苏明丽毫不退缩地与父亲对视：“我拿灵灵的幸福发誓，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看着女儿的眼睛，苏父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了。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性格有些倔强，但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有德……是明丽回来了吗？”老人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门口的身影。

“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苏明丽连忙上前，柔声说道，“我还带了您的曾孙女回来。”

郭灵灵好奇地望着——

苏明丽的爷爷，名叫苏老根，是村里有名的赤脚医生，很受人尊敬。

老人家走到郭灵灵面前，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她。

“好孩子，长得真像你妈妈小时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慈爱。

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他掏出一颗糖果，递给郭灵灵。

“来，孩子，吃糖。”

小丫头看了苏明丽一眼，见她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果：“谢谢太爷爷。”

这一幕，让屋内的气氛缓和下来。

苏有德的脸色也逐渐柔和，他叹了口气：

“不提那些了。先带着灵灵进屋吧，我去村支书那里给你开介绍信。”

转身走出了院子。

苏明丽看着父亲的背影，她知道，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

“爷爷，我们进屋吧。”苏明丽扶着苏老根，慢慢地走进了屋里。

.............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几个老旧的药柜摆放在墙角。

光线有些昏暗。

“灵灵，想不想看看太爷爷是怎么给人看病的呀？”苏老根慈祥地问郭灵灵。

小丫头好奇地点了点头。

只见他从药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

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套银针。

“明丽啊，这套银针是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攒钱买的。”

苏老根轻轻地抚摸着银针，“本来呢，我是想传给你爸的，可他呀，榆木脑袋，白瞎了材料。”

叹了口气，将木盒递给苏明丽。

“现在这套银针就归你了。”

“记住，人呐，总得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别指望那些不靠谱的臭男人！”

苏明丽明白老人的用意，接过木盒，“太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好，好……”苏老根欣慰地点了点头。

............

夜幕渐渐降临，老宅里也亮起了灯。

父亲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给，这是介绍信。”他递给苏明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这里面有些干粮和钱，你们娘儿俩路上省着点花。”

苏明丽接过布袋，沉甸甸的，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爸。”

“嫁到镇上几年还学会客套了，都是一家人。”

苏有德摆了摆手，又叮嘱道，

“安全起见，别去漠河镇坐车了，我估摸着，史耀祖和郭家人肯定在那里守着呢！”

“已经跟李老四说好了，他会开拖拉机拉你们去小河沿火车站，那里有直达沈阳的慢车。”

苏有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到了地方，一定要找到怀铮，把事情说清楚。还有，以后……别再这么傻了。”

苏明丽重重地点了点头：“爸，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辆破旧的拖拉机停在苏家老宅门口，发出“突突突”的响声。

李老四是苏有德的老朋友，听说这档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

“灵灵，来，坐好了。”

苏明丽把女儿抱上拖拉机的后车厢，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人。

“爹，爷爷，你们保重身体。”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苏父摆了摆手：“走吧，走吧，照顾好自己……”

拖拉机缓缓地驶出村口，驶向茫茫夜色中的小河沿火车站。

........

那头，史耀祖和郭小奎，还傻乎乎地在漠河镇的车站死守。

“小奎，你确定那臭婆娘会从这儿走？”

史耀祖站在站台的柱子边，不停地抽着烟，脚下已经堆了一地的烟头。

郭小奎搓着手，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旅客，生怕错过了苏明丽。

“……应该会吧……”

“这漠河镇就这么一个火车站，她要出远门，还能从哪儿走？”

..........

“突突突……”

破旧的拖拉机，一路颠簸，终于在小河沿火车站停了下来。

苏明丽抱着郭灵灵跳下车，向李老四道谢。

“叔，谢谢送我们过来，等安顿好了，一定回去看您。”

“乡里乡亲，跟叔还客气啥！到了那边，好好跟怀铮过日子。”

李老四摆摆手掉头走了。

.........

母女两人上了火车，晃晃悠悠，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沈N。

走出车站，苏明丽和郭灵灵有些手足无措。

八十年代的沈阳虽然没有后世那般繁华，但相较于乡镇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这里建筑多是苏式的灰色砖楼，间或能看到一些新建的楼房。

“妈妈，我们去哪里找爸爸啊？”郭灵灵仰着小脸问道，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苏明丽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不急，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只知道郭怀铮在沈阳军区，但具体位置却不清楚。

更何况，就算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