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当我掀翻和亲轿1

虞烬幽幽转醒时,耳边是车辕碾过沙砾的簌簌声。

北境的风卷着碎砂拍打车窗,她垂眼望着腕间勒出紫痕的绳索,舌尖顶了顶口中酸涩的布团。

这具身体显然在颠簸中昏厥多时,嫁衣下遍布磕碰的淤青。

她略略挣动身躯,丝绸襦裙便簌簌滑过细瓷般的肌肤,露出脚踝处早已磨破的珍珠绣鞋。

看来是位娇生惯养的主儿。

虞烬阖眸调息,神识如蛛网般铺开,意料之中的贫瘠灵气,想来此界连筑基修士都难出。

她指尖在膝头轻点三下,经脉中蛰伏的修罗煞气便如活物般游走周身,顷刻将这副羸弱躯壳淬炼出刀锋般的锐利。

“喀嚓。“

车厢内突兀响起绢帛撕裂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鎏金车壁被指节叩响。

那道温润如玉的嗓音裹着朔北寒风飘进来,却比霜雪更冷三分。

“殿下还是莫要白费力气。“

车外男子轻笑一声,似在碾碎一片枯叶,“您当日构陷月儿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

虞烬慢条斯理地揉着发麻的腕骨,十指丹蔻早在挣扎中斑驳殆尽,露出底下玉白的甲床,倒比先前更显清艳。

“若您真这般不甘......“

那声音又近了些,像是俯身贴在雕花棂格上,“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殷丰茂,听闻那位摄政王,最喜折辱烈马。“

话音未落,一缕黑雾自车窗缝隙钻出。

十丈外策马的青年突然闷哼,他仓皇捂住喉咙,指缝间溢出汩汩黑血,将雪白狐裘染作泼墨。

骏马受惊扬蹄,整支队伍顿时人仰马翻。

【轮回镜】

混沌中响起翻书声,虞烬倚着软枕,看识海中浮现鎏金书页……

原主名唤沈画屏,乃大周王朝公主。

三年前异界之魂夺舍而来,携“救赎系统“强改天命。

原要度化丞相庶子谢云隐避过死劫,助其位极人臣,怎料机关算尽反误性命。

此刻轿辇摇摇,正是要去替嫁南楚。

故事要从那年乞巧节说起。

沈画屏为讨谢云隐欢心,将李太白赞杨妃的“云想衣裳花想容“誊作姜月儿生辰贺礼。

谁知这诗传至南楚,引得摄政王殷九霄对诗中美人魂牵梦萦。

如今两国交战在即,自然要送个公主平息战火。

“月儿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谢云隐拭去唇角血渍,眼底讥诮如淬毒的银针,“殿下既能写出那样的淫词艳曲,合该亲自尝尝被作践的滋味。“

虞烬捻着嫁衣上细碎的东珠,忽而想起方才识海中浮现的画面。

沈画屏被铁链锁在暗牢,十指指甲尽数掀翻,只为逼问出火药的配方;

谢云隐立在刑架前抚弄玉扳指,说殿下肌肤胜雪,正合试药。

【原主心愿:我要谢云隐剜心碎骨,沈翊姜月儿不得好死!】

识海中的金箔哗啦啦翻动,最后定格在幽暗地牢。

沈画屏蜷缩在霉烂草席上,腕间深可见骨的伤口泡在污血里,门外传来婆子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殷九霄玩死了十七个姬妾......“

“嘘!那位可是连亲娘都......“

虞烬忽然低笑出声。

车外顿时死寂。

她指尖缠绕着从嫁衣上拆下的金线,在掌心勾勒出繁复咒印。

北风卷着沙砾撞开车帘,露出谢云隐惊疑不定的面容,青年唇色青紫,颈间黑纹如毒蛇盘踞,正是修罗煞气入体的征兆。

“谢大人。“

虞烬倚着锦垫柔声唤他,“你说本宫今日红妆,可衬得上'芙蓉帐暖度春宵'?“

虞烬垂眸望着血泊中抽搐的男人,指尖缠绕的煞气如毒蛇吐信。

她俯身拽起谢云隐的襟口,鎏金护甲刮过对方肿胀的面颊,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御史大人。“她声音轻得像在哄婴孩,“本宫忽然觉得,南楚的葡萄架下缺对招子。“

谢云隐喉间发出嗬嗬的响动,断裂的肋骨刺穿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白光。

他想呼唤暗卫,却发现整片戈壁安静得诡异。

那些本该护卫在侧的影卫,此刻竟像石雕般僵立原地,眼瞳里翻涌着漆黑雾气。

“你瞧。“

虞烬扳过他的下巴,迫使她望向天际残月,“今夜星斗大凶,宜嫁娶,宜...换魂。“

话音方落,玄色符文自她袖中鱼贯而出,在空中交织成血色罗网。

谢云隐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那些符咒钻入自己的七窍,在皮肉下游走成狰狞的脉络。

【轮回镜】

识海中金箔哗啦啦翻页,最终定格在“倾国倾城“的荣誉称号上。

虞烬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绘出转生阵,这是她在某个修真小世界学来的夺舍秘法,配合她的法器,足够让猎物求生不得。

“不...殿下...饶命...“

谢云隐的求饶混着血沫,却被虞烬用鞋尖碾回喉间。

青年御史此刻哪还有半分清贵模样,活像只被扒了皮的狸奴,在沙地上拖出暗红痕迹。

虞烬掐诀的手势蓦地一顿。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的地牢,沈画屏被铁钩穿透琵琶骨,谢云隐也是这样踩着她的手背轻笑:“殿下的血,比胭脂还艳。“

“谢卿。“鎏金护甲猛地刺入对方肩胛,“你说殷九霄若是瞧见你这张脸...“

她指尖游走在那张残破的俊颜上,煞气化作银针刺入穴道,“会不会比见到姜月儿更欢喜?“

谢云隐浑身剧颤,他能清晰感受到面骨在蠕动,皮肉像遇热的蜡油般融化重组。

当虞烬松开手时,沙地上赫然映出张雌雄莫辨的绝色容颜。

眉似远山含黛,眸若春水凝烟,正是姜月儿最负盛名时的模样。

“妙极。“虞烬抚掌轻笑,“本宫这就送你去享齐人之福。“

他甩袖挥开虚空,南楚摄政王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浮现...

虐杀姬妾的铜雀台,爬满蛆虫的碎尸池,还有那些挂着美人皮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

谢云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可虞烬早已用煞气封住他周身大穴。

此刻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烬将凤冠戴在他头上,嫁衣红绸缠住他残破的身躯。

“放心。“

虞烬抚平他衣襟褶皱,语气温柔得像在哄情人,“本宫会把你今日的‘英姿’,用留影石刻千百份,快马加鞭送到沈翊案头。“

远处忽有驼铃声响,送亲队伍去而复返,那些被煞气操纵的侍卫目光呆滞地架起谢云隐。

虞烬倚在车辕上把玩着金步摇,看他们在谢云隐颈间系上玉铃铛。

这是南楚驯宠的规矩,越是珍稀的玩物,越要戴足九九八十一颗银铃。

“御史大人文武双全,想必能撑过洞房花烛。“

她指尖轻弹,一枚血色符文没入谢云隐眉心,“待你怀上殷九霄的种,本宫定送你份大礼。“

狂风骤起,黄沙迷眼。

当虞烬转身走向皇城方向时,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与野兽般的呜咽。

她哼着坊间小调,袖中煞气化作万千血蝶,朝着大周皇宫翩跹而去。

是时候会会那位“情深义重“的新帝了。

皇城深处,沈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忽然有宫人惊慌来报:“陛下!九殿下的送亲队伍...全成了血葫芦!“

朱笔啪嗒坠地。

年轻的帝王踉跄起身,却见窗外飘来猩红蝶雨。

那些血蝶落在琉璃瓦上,渐渐聚成行小字…...

【皇兄,画屏来讨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