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山猫武士的尸体。”
罗杰的瞳孔也瞬间收缩，他一下举起了手枪，身旁的邓肯甚至比他速度还快，已经扳动了击锤，且转轮嗖地一下旋转，直到弹巢嵌合枪管，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邓肯见罗杰似乎对手枪的火帽安装和击锤等操作，显得手法生疏，当下决定以后得好好教教他。
罗杰让众人都留在原地，将呼吸瞬息压抑下来，一个人跨过了灌木丛，脚踩在沼泽旁的淤泥。
以他和夜枭的夜视所感，方圆起码半英里，不会有站在地上的动物躲过侦查，如果要躲过他们的视线，唯一的途径是潜藏在沼泽里。
就像特种兵的训练那般，哪里都能藏人。
罗杰双手握枪，上半身重心前倾，枪托完全抵肩，肘部内收呈45度角，整个人近乎本能地进入战术近战姿态。
而在他身后的邓肯，却从未见过这一套姿势，他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怎么会有这种临时反应的？
他见多了步兵持械作战，以及牛仔互殴拔枪的场面，这种灵巧的持枪姿势，其专业性简直拉出联邦士兵三个档次！更别说单手举枪耍酷的牛仔，这种时候只会像个螃蟹一样，高高举起火器砰砰射向天空。
罗杰没有察觉背后邓肯震惊的目光，他现在已然将这里的环境分为好几个区块，每一区的可能存在的威胁，正被他一一排查。
只有挂着山猫残躯的树枝，其下方的沼泽比较异常，那里正咕嘟咕嘟冒腾浆水气泡。
他毫不犹豫，瞬间开火，将那块地方炸出了一抛泥浆。
三具山猫的下半身残躯，便呈肿胀的瘆人形状，从泥淖里漂浮起来，罗杰的弹药正好打中了其中一具山猫的肠子，此刻犹如盘绕在一块儿的红色蚯蚓，放出了大量胀气，听起来像是哨子音。
艾莲捂起了嘴，有点想吐，忍住了；莉莉娅则惨了，黑色鸟嘴不停发出作呕的声音，整只鸟逃回了沼泽外，趴在了马脖子上的鬃毛，根本不敢再去看。
“巨人观，已经处于了腐败膨胀阶段，看这个气体蓄积的程度，死了得有……”罗杰再一结合现在炎热的气候，以及这类潮湿环境的腐败速度，判断道，“不到两天。”
“难道是角蜥酋长杀的？”莉莉娅在马背上惊呼。
邓肯也陷入了沉思，并把枪放了下来。
既然死了有一段时候了，想必凶手应该离开了这里。
邓肯虽然对罗杰说出的这些术语不太理解，但这种肿胀的尸体情况，他其实见过不少——南方的酒鬼和醉汉简直泛滥成灾，倒在河流里泡几天，飘过来的尸体被洗衣服的良家妇女看见，再尖叫，报官，捞人，已然是德州的特色景观了。
“我觉得不是流火和他的族人杀的，”邓肯不确定地说，“哪有边赶牛边杀人的。”
而罗杰此刻解除了战术姿态，站直起来对着莉莉娅隔空招手：“莉莉娅女士，我需要你的帮忙！”
“太恶心了，太臭了，我不过去。”莉莉娅强硬回绝。
“我不是怕尸体，我是嫌臭！”她觉得有些丢面，补充了这一句。
罗杰耸了耸肩，说道：“我会每天给你烤肉，给你做好吃的。”
艾莲虽然不懂英文，但这会儿宽慰莉莉娅，轻轻拍打它毛茸茸的鸟背，“姐姐，”她说，“我，这里，药。”
她从腰布的草药袋摸出一把金盏花和薄荷叶的碎瓣，糅合在一团，伸手递到了莉莉娅的脑袋旁。
剧烈的香气精华直扑脑门，莉莉娅把鸟头扭转九十度，顷刻埋在了艾莲的手心。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眼艾莲，才飞了起来，越过灌木丛站在罗杰的肩头。
“谢谢你，莉莉娅女士，”罗杰也不啰嗦，指着挂在树枝下的三具尸体，“请你告诉我，什么情况下，它们才会以动物形态死亡。”
哪怕是野猪武士死亡，也是以人类的状态死亡的，罗杰想到了那日黑矛的临终画面。
“每个部落的武士都有符文封印，”莉莉娅回顾神圣教会教育的知识，“都是大萨满召唤祖灵之力，以赐福的形式镌刻符文于身体上，这一过程需要通过鲜血献祭给祖灵，至于再详细的过程，我就不清楚了。”
“鲜血献祭？”罗杰注意到了这组词语，疑惑道，“怎么感觉和你们教会的圣血契约那么像？”
“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们是法阵烙印，他们是符文镌刻，”莉莉娅马上反驳，甚至被罗杰话里话外的意思气到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神圣教会是偷的印第安人变身能力吧？”
罗杰沉思道：“我听说保留地的印第安人，所有祖灵都会被剥夺，或者杀死，你想想那日的金丝卷轴，甚至能让祖灵魂飞魄散，卷轴是你爹给的护身宝贝吧？”
意思更加明显了，莉莉娅羽毛像是应激了一样，形成一个“炸羽”的反应。
“回到正题，”罗杰赶紧转移了话题，不再自讨没趣，“如果是符文镌刻的话，我们可以从这些尸体找找符文的下落？”
说完，罗杰已经一步跳到了尸体所挂的树旁，再一步跳跃，来到了沼泽边上。
“先憋气，”一股恶臭直冲而来，罗杰瞬间压制了呼吸，手已经搭上了探出沼泽上空的树枝，这里有三圈绳索，通通缠绕了山猫的脖颈。
这一幕，像是骑警处刑罪犯的吊刑。
“你别过来，现在没有光源，别一不小心坠入了沼泽，”罗杰发现邓肯也要跟着过来，对他打了个胳膊交叉的X手势。
“那好，我和艾莲在外面等你。”邓肯已经踩上了淤泥，此时悻悻地折返回去。
“你该不会要把尸体取下来研究吧？”莉莉娅咽了口唾沫，很想从他肩膀上起飞，但爪子就是攀附他锁骨上，没有动弹。
“嘿呀！”罗杰用力摇晃这颗水栎，绳索开始斜斜滑过来，三具残破的躯壳挨个儿撞在了一起。
苍蝇和蛆虫蠕动的噪音，轰然响彻起来。
罗杰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就近的一坨尸体扒拉下来，整个扔在了旁边的灌木丛上。
他感到肩膀和耳朵挂上了湿润的黏液，心中一惊，当即看向这头夜枭。
只见它尖锐的鸟嘴已经垂下来大量的唾液，快站不稳了。
“再忍一忍，你带我找一找符文在哪儿？”罗杰来到尸体近旁，捡起一条树枝，便开始翻涌它的躯干和前肢。
“你试试在它脖颈后方寻找，”莉莉娅强忍恶心，回应道。
这坨尸体彷佛没有重量一般，截断的腰腹血洞，经过折腾，开始掉下来肠子和脏器。
直到罗杰翻开了它的背，才在肩骨之间的红毛内，发现了一块三角符文，把毛往两边一扒拉，里面正有一颗袖珍式样的针头，插进去了一截。
符文画着山猫的图腾，而那根针头，让罗杰想起了自己脑袋后的黑钉子。
“不对，”他眯起了眼，喃喃道，“这更像是原始人的吹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