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约十九点，在山谷的一块平坦地，三人背靠断崖岩壁，将物资一一摆放在墙边。
罗杰是唯一一个具有夜视能力的人，所以大多活计都由他做。莉莉娅已经变回了人，她本来可以变成夜枭，碍于精神力的频繁消耗，罗杰告诉她，最好节省力气，应对突发的危险。
“快了，不要催，”罗杰望着原地打滚的莉莉娅，无奈道，“不就是用了你的杯子喝血吗？我现在需要生火，才能给你煎小牛排，你又不吃生的。”
罗杰脚下放着马鞍袋顺来的超大咖啡杯，里面还有昨天早上的咖啡渣，被浮起的血沫流于表面。
他是第一个吃上晚餐的“人”，只要喝牛血就攒足了力气，即使没有人血来得醇美，他的饥饿感也极大的消失了。
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牛犊，正被艾莲熟练地拆解，她几乎不用自然光照明，只要摸着牛犊身上的骨位，便明白那些牛肉部位和脏器的位置在哪儿。
罗杰以为她会生吃，因为他对印第安人食物的印象，来源于生吃牛睾马肠子，吃得满嘴是血的荧幕形象。
“我们野猪部落有生吃的传统，”艾莲小声说，“但是血肉基本还是用来腌制，或者架口大锅烹煮，这样我们不容易生病。”
嚓~嚓~
削为木棍的树枝钻杆，终于在软木钻板摩擦起了烟，罗杰很高兴，手里继续使劲，将刚刚从山谷隘口捡来的杂草，和附近砍伐过来的灌木嫩枝揉搓在一起，放在岩板上。
“哗”一声，一簇火苗化作红色的幽光，让此处黑暗褪去了三分，照映在三人脸庞上。
这里气候干燥，生火不需要借助天然引火物，例如松脂和火绒菌，只需要少许的树皮便可，省去了罗杰不少力气。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艾莲浅浅笑了一下，罗杰摊手，想要邀功，只有莉莉娅伸出舌头略略略，继续在原地开始了打滚。
四周都是她的毛绒玩具，还有豪华的墨西哥马鞍当垫子。
“你别搞那么大动静，这附近可能有蛇！”
这话立即令莉莉娅停止了动作。她十分生气，观望罗杰的手里的活计，只见他生起了篝火后，捡起树枝扔进微弱的火堆里。
“你为什么不把火弄的大点？”莉莉娅叉腰说道，“连我们背后的岩石都照不到。”
“谨慎一些最好，”罗杰咧嘴笑道，“休息时间，以防天空有兀鹫发现我们，也要提防角蜥酋长他们回来找我们。”
罗杰自然觉得，角蜥信奉那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原则，是瞎扯淡。
恐怕是当下还有更紧急的事处理，所以暂时搁置他们二人，反正在他的角度，两个没有马的孩子，一定跑不远。
罗杰若有所思，手里却没有偷闲，把粘在咖啡杯上的血沫倒掉，打开水袋倒了点水简单洗刷一下杯壁。
他和艾莲不对血腥犯恶心，但莉莉娅不同，罗杰已经把她归类到了从未出远门，娇生惯养的独生之女行列。
洗刷后倒了半杯水，搁在篝火旁等候了五分钟，水终于是烧开了。
莉莉娅接过滚烫的杯子，小嘴吹着上面的热雾，嘴角撇了一个弧度，又从罩袍摸出两颗糖，扔给二人。
他揭开纸卷的包装，把糖塞嘴里后，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莉莉娅，你这是，空间魔法？”
莉莉娅眨眨眼，疑惑道：“什么空间？什么魔法？”
“瞧吧，”罗杰食指指着她身上黑色的罩袍，“你平时哪藏的这么多东西，还有，你每次变回人类，修女服、鞋子、记事本和袍子都在，这不是魔法是什么？”
罗杰紧盯她身上修女服破洞的几块地方，白皙平坦的肌肤上有淡淡的刮痕，明显这两天挂了不少彩。她粉色的肚脐眼也随着腰间的一个破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这是圣血契约的定制品，你可以去花神圣铸金币买啊，只要十五枚金币哦。”
莉莉娅似乎没注意到罗杰的视线，小心吸吮一口杯边的水，便斜躺在马鞍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件袍子就是你每次变身，都有衣服穿的原因？”罗杰已经看到莉莉娅扯住了袍子的内面，那里同样刻了一个六芒星法阵，只不过法阵很空，刻着修女服，黑色平底鞋和内衣内裤的样式，都在一个圈内。
而袍子则有一道暗衬，拉开拉链后，这里便塞着记事本和卷轴等物什，没什么神奇之处。罗杰就是从这里顺走的金丝卷轴。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当着你们的面变身，没有衣服穿？”
“那可惜了。”
莉莉娅马上起身，歪着头盯着罗杰的脸，发现他收回了视线。
“你是不是色狼？你好像才16岁吧。”莉莉娅不知为何，背后流了冷汗，猛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大他两岁……
“你，你让我很生气，你知道吗？”她又叉起了腰，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罗杰的全身各处。
“你这种女孩最麻烦的就是花那么时间接受不了改变，”罗杰平静地说，“在城市里你可以有父母陪着去上学，在教会里你有导师陪着念祷告，在野外，只有不长眼的枪子儿能随时要了你的命。”
莉莉娅被怼了这么长一句，微微咬牙，原本扭捏的坐姿也端正了起来。
这一天以来，她早就失去了那一股来自神圣教会培养出来的孤傲，凡事首先想到了这个人，是否能站出来解决问题。
这不行啊，弄得我好像他女人一样，凭什么听他的说教。
莉莉娅冷哼了一声，娇嗔的口吻瞬间转变，表情清冷起来，口音带上了北方大都会地区特有的抑扬顿挫，与含混不清的南方口音区分开来。
“等你晚餐做好，再来打搅我，我现在需要做笔记，”她眯起了眼，“神圣教会的记事官，记性非常的好。”
她于是真的换了个坐姿，把马鞍端上来贴在岩壁，开始了奋笔疾书。
艾莲很羡慕他们对话能这么流利，她在火光旁拆解牛犊的步骤已经做完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耳边硬是理解不了一句英语的意思。
岩板上，已经大略分了十八个部位，牛的脏器占三分之一，牛肉占三分之一，剩下的，则是杂七杂八，零碎的牛皮和牛骨头。她没有手艺能完整割下来牛毛，这不现实。
但是罗杰很满意，很真诚地对她说了一声辛苦了。
莉莉娅瞥了一眼，右手速写笔记的同时，左手握着咖啡把柄，将热水递给了艾莲。
她咕噜咕噜喝了非常克制的一口，干涸的喉咙润了一遍水，舒服地呻吟一声，同时暗自疑惑起来。
她感到氛围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