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欲 壑

  • 欲壑
  • 昭通洋芋
  • 4891字
  • 2025-02-26 19:50:24

作者:陈宪兴

在一个金风送爽的秋日周末,阳光轻柔地洒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为这场筹备已久的80后同班同学聚会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张强身为富二代,家族产业的重担已稳稳落在肩头,平日里被公司的各类事务缠得脱不开身,但这场同学聚会,早在数月前就被他郑重其事地标注在日程表上,用的还是最醒目的红色记号。为了能全身心投入这场聚会,张强提前几天就开始安排公司的各项事务,把重要会议能提前的提前,能委托他人的委托他人,终于在这天,开着那辆象征家族荣耀的豪华跑车,风驰电掣般驶向聚会地点。

刚踏入聚会包间,喧闹的声浪瞬间将张强淹没。“哟呵!瞧瞧这是谁,咱们班的商业巨擘来啦!”同学甲那大嗓门率先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张强聚焦过去。张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一边和大家挥手示意,一边快速扫视着人群,很快就捕捉到了鲁丽的身影。她身着一套剪裁极为合身的职业套装,那简洁利落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眼神中满是成熟与自信,和学生时代担任班长时的沉稳劲儿如出一辙。尽管出身普通工人家庭,一路走来历经风雨,但凭借自身的不懈努力,她如今已在国企牢牢站稳脚跟,成为独当一面的业务骨干。就在这时,同学乙满脸羡慕地凑到鲁丽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语气中满是感慨:“鲁丽啊,你在国企工作,福利又好,工作又稳定,不像我,在小公司里每天像个陀螺似的,为了那点业绩忙得晕头转向,真是羡慕死你了。”鲁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轻声安慰道:“其实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生活拼搏,都不容易,只是所处的环境和岗位不同罢了。”张强快步走上前,笑着说道:“鲁丽,看你现在这状态,在国企肯定混得风生水起,当年当班长时展现出的超强组织能力,如今肯定发挥得淋漓尽致。鲁丽谦逊地摆了摆手,回应道:“就是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从她的话语中,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一路走来的坚韧与执着。

正说着,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陈烨迈着大摇大摆的步伐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休闲西装,那独特的剪裁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形,脖子上挂着一条设计感十足的个性项链,手腕上那块限量版名表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举手投足间,私企老板的豪迈与自信展露无遗。同学丙眼睛一亮,立刻满脸堆笑地打趣道:“陈烨,你瞧瞧你这一身行头,浑身上下都透着成功人士的范儿!最近又在谋划什么大项目呢,是不是准备在商场上再大干一场。陈烨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嗨,瞎折腾呗,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几个好机会,才有了现在的公司。”谁能想到,这位曾经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整天只知道调皮捣蛋、贪玩度日的同学,如今竟能在市里经营着家二手车交易公司。陈烨笑着回应道:“我爸妈是个体户,从小看着他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经营小店,就为了能把日子过好,我就想着自己也不能差,跟几个朋友一起开了这么一家二手车销售公司也就混个日子罢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缓缓被推开,李浩穿着一身略显拘谨的便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不自在,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似乎是一路急匆匆赶来的。同学丙眼尖,看着李浩这一身打扮,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李浩,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平时送外卖,今天好不容易同学聚会,也不收拾收拾自己。”李浩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局促,他一边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平时也没进间收拾下自己今天换了身便装,就……就没来得及好好打理。”看着他这副模样,张强心里不禁一阵发酸。读书时,李浩可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学霸,成绩优异得让人望尘莫及,每次考试都稳居年级前列,谁能料到生活的轨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但他似乎并未被生活的沉重压力彻底压垮,即便内心充满了自卑与无奈,此刻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和大家打招呼。随后,他渐渐放松下来,静静的坐一角落。李浩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条件一般。

张义穿着一身笔挺的便装,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进包间。他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与果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警察的身份。同学甲一看到他,立刻兴奋地大喊起来:“张义,你现在可是咱们的城市守护者,大英雄啊!张义笑着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神情,然后坐下。当年体育课上就身手不凡,身体素质很好,1.80米的大个子。父母都是农民,现如今在市看守所里工作,还和媳妇居住在丈母娘家中。张义选择坐在张强身边,小声的问张强:你们达力集团开发的临湖一号,三期怎么现在停工了,我可是把我这些年的工资存款都给你们付了首付,就等着你们能快些交房了,要不然我一直住在丈母娘家,眼看小舅子就要结婚了,心里急了。张强应付性的回答,快了快了。今年我爸刚走,我刚接手集团,正盯着这个项目了。说后拿起酒怀敬了张义一杯。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包间的门缓缓被推开,黄全走了进来。一瞬间,包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尊敬的神情,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同学丙悄悄对旁边的人说:“来啦,这气场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黄全微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态度亲切和蔼,和学生时代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但那份亲切感依然未变。读书时,他爸爸就是人事局长,家庭条件优越,在学校里就备受关注。如今,他凭借自身的能力和家庭的支持。他刚坐下,端起一杯饮料,还没来得及和大家多聊几句,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听完后,一脸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有紧急事务需要我马上回去处理,非常抱歉,不能陪大家好好聚聚了。”说完,他再次向大家表达歉意,然后匆匆离开了。

看着黄全离去的背影,再环顾围坐在一起的同学们,张强心中感慨万千。作为80后的我们。在时代的浪潮中各自前行,虽起点不同,但都在为生活努力拼搏。张强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

聚会的后半程,李浩就像被遗忘在角落的影子,全程沉默不语。大家欢声笑语地分享着生活中的趣事,酒杯碰撞间,气氛热烈非凡,可李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游离,偶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对他人话语的回应。每当有人试图将话题引向他,他也只是简短地回答一两个字,随后又陷入沉默,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让整个场面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随着夜色渐深,聚会终于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起身,一边寒暄着一边向门口走去。李浩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到饭店的一个偏僻角落。他弯下腰,打开那个破旧的背包,熟练地拿出外卖员的制服。他的动作迅速而又有些慌乱,仿佛生怕被人看到。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他快速地脱下聚会时穿的便装,换上那件熟悉的、带有外卖平台标志的制服,拉上拉链,戴上帽子,整理好装备。随后,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好几条新的订单推送。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饭店,消失在热闹的街道中,身影匆匆,融入了城市夜晚忙碌的外卖车流里。

与此同时,鲁丽优雅地走出饭店大门。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一扫,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只见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饭店门口,车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笔挺西装、气质不凡的男士从车上走下来,正是她银行行长的丈夫。他满脸笑意,温柔地迎向鲁丽,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腰。鲁丽转过头,对着还在门口闲聊的同学们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地说道:“大家再见啦,今天玩得很开心,下次再聚!”同学们纷纷回应,投来羡慕的目光。接着,鲁丽在丈夫的陪伴下,坐进车里,轿车缓缓启动,尾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张义站在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对司机报出目的地后,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今天聚会的种种。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街边的路灯闪烁而过,映照着他疲惫却又若有所思的脸庞。

陈烨则大步走向停车场,来到他那辆崭新的宝马车前。他按下钥匙,车灯闪烁,车门解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熟练地启动引擎,音响里瞬间传出激昂的音乐。他摇下车窗,对着还在附近的同学们吹了声口哨,喊道:“兄弟们,下次再聚!”随后,一脚油门,宝马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扬起的灰尘。

聚会已然结束,同学们带着各自的生活轨迹,消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张强,聚会结束后,开着车缓缓驶进自家小区。车库门缓缓升起,将车稳稳停好,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走出车库,踏入家门。

屋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婆正在客厅收拾孩子散落一地的玩具,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回来啦,聚会怎么样?”儿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一下子抱住我的腿,兴奋地大喊:“爸爸,你回来啦!”我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还不错,你们早点休息。”简单打过招呼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楼梯。

走进浴室,我打开喷头,热水如注,瞬间将我笼罩。水流顺着脸颊滑落,闭上双眼,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身为富二代,虽说子承父业,可公司的运营并非一帆风顺,压力如山般沉重。洗完澡,换上睡衣,径直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老婆走进来,轻轻为我掖好被子,在张强额头落下一吻,随后关上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张强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在这寂静的夜晚,身体的疲惫与内心的复杂情绪相互交织,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一片混沌中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李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重病卧床的母亲病情急剧恶化,陷入昏迷,情况危在旦夕。他心急如焚,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将母亲送往医院。医生迅速展开抢救,经过一番紧张的努力,母亲终于恢复了意识,随后被安排住院。然而,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李浩的世界瞬间崩塌。医生严肃地告知他,母亲脑部的肿瘤已经发展到极为严重的地步,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否则生命堪忧,而手术费用初步估计需要50万。这巨额的数字,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李浩喘不过气来。他的生活本就不宽裕,女儿正念高三即将面临高考,各项开销本就让他捉襟见肘,如今母亲这突如其来的高额医药费,更是让他感到孤立无援,满心绝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浩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母亲,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母亲缓缓苏醒。看到儿子疲惫的面容,母亲心疼不已,轻声说道:“我都70岁了,活到这把年纪,死了也不算短命鬼。咱家条件不好,在医院里这高昂的医药费咱根本负担不起。浩啊,你就帮我办个出院手续,咱回家吧。”李浩听着母亲的话,心中一阵刺痛,心情愈发沉重。他是出了名的孝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答应母亲放弃治疗的请求。在他心中,母亲的生命无比珍贵,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拼尽全力去争取。

李浩坐在母亲床边,身子微微前倾,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妈,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本应在学校住校的女儿李娜,脚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李浩抬眼,眼中满是惊讶:“娜娜,你咋来了?”李娜语气坚定,眼眶却微微泛红:“爸,我跟学校请了几天假,专门回来照顾奶奶。”李浩看着懂事的女儿,眼眶一热,缓了缓神,点头道:“行,那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奶奶,我出去一趟。”

告别母亲后,李浩一刻都没耽搁,骑着电动车就一头扎进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中。他在街巷里来回穿梭,一家一家地拜访那些平日里交情还算不错、有可能借到钱的亲戚朋友。每到一处,他都言辞恳切地说明来意,可现实却像一堵冰冷的高墙,难以逾越。一番奔波下来,喉咙干得要冒烟,只借到了25万。

李浩心急如焚,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犹豫片刻,他一咬牙,调转车头,匆匆回到家中。打开保险柜,看着那沓为女儿精心存下的15万大学学费,他的手微微颤抖。可想到病床上的母亲,他心一横,捧起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把这35万交到了缴费窗口。交完费,李浩脚步匆匆地回到病房。他走到母亲床边,看着母亲略显苍白的面容,抬手轻轻掖了掖被角,又转向女儿,神色温和却带着几分嘱托:“娜娜,照顾好奶奶,有啥事儿随时给爸打电话。”李娜重重点头。

从医院出来,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李浩深吸一口气,跨上那辆略显破旧的电动车。他熟练地点击接单软件,屏幕亮起,又一笔订单弹了出来,李浩迎着风,再次出发,身影很快融入了城市的喧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