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阁三层。
灯光暗黄，只是靠着留影石析出的光景撑着那昏暗房间。
胡齐定定地候在位旁，额头早已冷汗一片。
留影石上，显现着两道穿梭在平房楼间的身影。
无论是那在月光下隐约显现的墨绿色军服甲胄，还是那其中一人腰间分外古朴的卷轴，都让胡齐觉得分外熟悉。
无奈，此时的他只能静候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缓缓坐起身来，顾子盛拎起面前桌上的几枚瓜果，放入口中。
咀嚼声在静寂的房间内回响，待数息后，声响停滞。胡齐俯身上前，递来一杯清水。
饶有趣味地看了胡齐一眼，顾子盛将清水接过，一口饮下。
“胡掌柜今日似乎有些紧张啊。”
“莫不是猜到了些什么？”
听着顾子盛那显得玩味的话语，胡齐心头一颤，赶忙摇了摇头。
“不敢、不敢。”
“小人只是一介商人，怎敢猜测顾二少的心思。”
“顾二少半夜上门，应当是我染墨阁的荣幸才是。”
闻言，身旁传来一声轻笑。顾子盛转身，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看向胡齐。
那眸色在昏黄之下倒映着留影石上的光景，深处，看不出丝毫波动。
胡齐心头升起一丝不妙。
下一刻，顾子盛脸上露出几丝玩味。
“胡掌柜经营酒楼多年，阅历远超我这笼中之鸟。”
“识人这一块，定是不在话下。”
说到这，顾子盛停顿一阵，抬手指向了那留影石中不断蹿动的两道身影。
“依您看，这宵禁时，在城中四处游动的两道身影，究竟是什么人呢？”
脸上一僵，感受着无形中环绕身旁的丝丝凉意，胡齐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应道。
“依小人来看，这二人能略过我墨城探寻机括和那巡街守卫，实力不容小觑。”
“其中一人衣着不时泛出墨色，显然是我西漠军士。”
“至于走在前头，脚下亮着点点光芒那人……”
沉吟一阵，胡齐心绪翻涌，脑中不断思考着说辞，这才接着说道。
“小人眼拙，在这修道一途也没什么天赋，认不出对方身形。但可以肯定的是，二人定是以他为首。”
“顾二少，您看？”
话语落下，小心地朝座位上的身影望去。胡齐强忍心头激荡，面色还是分外平静。
顾子盛站起了身。
“是吗？”
他抬手将那放着亮眼光芒的留影石取下，重新按入圆球当中。
房间内只余昏黄。
顾子盛微微一笑。
“但为首那人，今早不才来过你这染墨阁吗？”
后者一愣，顿时如遭雷击……
……
墨城边缘。
脚下繁星阵阵，手上白光不断闪烁。叶珲带着墨无奕游走于市井之间，不断将储物袋中的物资丢出。
白净闪烁，真气丝丝如缕环绕二人身旁。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顾子盛觉察。
甚至已经出现在了对方的眼皮底下。
数息之后，两人跃上城墙。
叶珲有些疑惑地问道。
“给予军营的救济物资也会被克扣？”
“那送去给管事检视的人又是干什么吃的。”
墨无奕无奈地叹了口气。
“送货之人，分予一成相待。”
“这等天降的好事，又有谁会拒绝？”
闻言，叶珲没有再说话。
一成。
那可是整个墨城民众的一成。
无言，在墨无奕的带领下，两人熟络地翻进了军营。
“十步之外便是军中粮仓，先生只需将物资放入其中便可。”
朝一处角落指了指，墨无奕脸上放松几分，明显轻松了不少。
等送完了这一趟，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克扣救济米粮本就是大事，就是那胡项才醒来后发现了端倪，也不敢有更多反应。
更何况，他恐怕连自身都难以保下。
至于顾家……
眼中多出几分深沉。
顾家在墨城内手眼通天，不可能会不知道米粮发放这件事。
而依胡项才所言，那顾家便是密室之后的靠山。
他们对此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叶珲已经将剩余的物资尽数放出，留在了军队的仓库中。
长舒口气，脸上不可置否地露出几丝疲惫。
“走吧，该回去了。”
“可把我累死了……”
借着夜色，两人又沿着原先路途绕开守卫，朝外走去。
一刻钟后，墨府。
两道黑影越过围墙，径直跳入灯火通明的房间之内。
直到望见四周那熟悉的模样，叶珲这才放下心来，靠在了座位后沿。
“这物资，我们算是完成了。”
“只是……”
“那黑影口中的顾子楚……”
并没有因为结束了物资一事就放宽心来，墨无奕来到书桌前，手上多了一副纸笔。
手上折腾一阵，便写出了几件事物。
见状，叶珲叶珲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定眼一看，却发现都是些不认识的事物
“嘶……这些都是机括吧？”
“准备这么多机括，是要做些什么？”
闻言，墨无奕将纸张折起，放入了一个信封内。
看向叶珲，他神秘地笑笑。
“不是要去和那顾子楚过过招吗？总该准备一下。”
“怎么说也是个三转修者。”
说着，墨无奕朝房间外走去。
“这几日顾子楚都不在墨城内，具体去了哪儿，也不得而知。”
“没有下手的机会，就各自想想对策吧。”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说罢，木门传来一声闷响。
墨无奕走出房间，径直绕到了府院大堂。
堂内空无一人。
皱了皱眉，转身，便又朝前院走去。
数息，九叔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九叔，您去哪儿了。”
“我还以为您又出去了呢。”
耳边传来墨无奕的呼喊，九叔放下了手上的事物，转身望去。
“啊，是无奕啊。”
“我看前院的花草多了些杂糅，所以来修剪一番。”
“怎么，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点了点头，一封书信塞到了九叔手中。
墨无奕悄声道。
“九叔，近日墨城有变，您多加小心。”
“这书信中的事物，都要暗中备齐，然后放在我的房间。”
“您亲自去办，不要走漏风声。”
说罢，轻轻地拍了拍九叔的肩头，墨无奕径直离去。
许久，九叔从呆愣中回转。
四下旁顾，确定无人后便打开了信封。
里面赫然是一封写着数件机括的纸条。
瞧见那纸上字眼，九叔脸上闪过几分惊色。
“无奕少爷……”
染墨阁。
暗门前，顾子盛又回头看了眼胡齐，嘱咐道。
“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可记住了。”
后者连连点头。
顾子盛就要离去。
这时，胡齐突然叫住了他。
“顾二少，您稍等。”
皱了皱眉，顾子盛停下了脚步。
“说。”
咬了咬牙，胡齐缓缓开口。
“小的从别处得了风声，听说，顾大少明日就要回来了。”
闻言，公子盛脸上顿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