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贾克西(两章合一章)

贾克西的农场位于特罗斯科维茨西南方,他的住所与农场紧挨着,位于其中一侧。

亨利有理由怀疑,贾克西把住所跟农场放在一起,目的是方便他这个农场主,可以随时督促名为雇工实为奴隶的帕鲁们积极工作,享受掌控他人的快感。

管中窥豹,见微知著。

作为曾经的帕鲁,亨利先入为主,贾克西可能不坏,但这个人不坏有点不太可能。

一路走来,他见到了不少家犬,各种品种花色都有,又是怀念呆呆的一天。

今天上午他和汉斯去了坠崖处附近,可惜并没有发现呆呆的踪迹,无功而返。

亨利敏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刚开始,路边一条接着一条,野狗或家狗层出不穷,但随着逐渐接近贾克西的农场,狗变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是一些猫。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纵观整个中世纪,动物普遍被视为工具,猫狗亦是如此。

尽管教会认为动物也有灵魂,但相比于人类的高贵灵魂,动物的灵魂更加低级,无法达到永恒,难以获得救赎。

因此,动物被认为是低等生物,只得屈于人类身下。

狗在动物中属于婆罗门那一档,能够接受训练,可以为人类提供护卫或狩猎协助,因此跟其它动物比起来,狗有许多正面的象征意义。

猫则与之相反,人们它的评价更多偏向负面,把猫视为魔鬼的化身,这大概也是基督文化与伊斯兰文化的分歧之一。

这由不得亨利不多想,恐怕先前的预感是对的。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尤其是他刚接了一个狼人的悬赏。

“到了,就是这。”

亨利看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两扇紧闭着的农场大门,与特罗斯科维茨的其他建筑相比,算是比较派气的那一档。

一路上,亨利向瑟鲁什打听了不少与贾克西有关的信息。

目前特罗斯科维茨的农场,就属他一家独大,原本其实有好几家,但近些年来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贾克西逐一兼并,正当的那种收购。

几年下来,贾克西财源滚滚,事业一年一个新台阶,仅听瑟鲁什描述,就能感觉到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但随着时间推移,贾克西的身体愈发老迈,最大的问题随之显现——他没儿子。

贾克西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但两个小女儿依然单身,无数渴望进步的年轻人就盯上了她们。

当一天猴子撞一天钟,这钟你不撞,有的是人抢着撞,大家伙都太想进步了。

但贾克西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让自己女儿嫁给那些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非这个穷小子愿意为他做些有意义重大的事情,比如说帮他杀两个人。

奥塔和斯特劳两兄弟,就是为此才甘愿铤而走险的,想着干完这单就能直接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可惜创业未半就中道崩殂了。

本来这两兄弟犯罪未遂,贾克西一个教唆罪是跑不了的,奈何本界自有国情在此。

历史上的中世纪存在赎罪券这一概念,但不同于后世大多数人的错误理解,赎罪券实际并不是用来赎罪的,它的作用仅仅是精神意义的免罚。

在教会的教义中存在一条广为世人接受的朴素善恶观念,善良的人死后可以上天堂,身负罪孽的人则要下地狱。

但随着时代发展,就会意识到其中存在明显的漏洞,人性并非只有黑白两面,而是极具灰度的。

假如汉斯今天救了教皇,按理说他就应该上天堂,可如果他转身就去了澡堂,一晚洗十次澡,甚至在里面大搞多人银趴,酒池肉林。洗完澡出门见人不分好坏青红皂白就揍,连路边野狗也要挨上几拳,那他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是否一个人做了好事,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地狱惩戒了呢?

这怎么能允许呢?上帝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所以为了加强对信徒的管控,教会与时俱进提出了炼狱这一概念。

在传统观念中,信徒死后会根据善恶前往天堂或者地狱,但版本更新就不是这样了,管你好人坏人,通通滚去炼狱再说。

在炼狱中,每个人会根据生前所犯罪过遭受不同刑罚,随地大小便是罪;杀人放火是罪;让寡妇累得早上没力气挑水也是罪。

等遭受完这炼狱罪罚之后,再来决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也就是说别管好人坏人,这辈子干过亏心事就跑不了。

由此大大增强了教会存在的价,赎罪的概念应运而生。

什么?你为教会流过血,为教会立过功?有功德!

好说,罚可以免了。

什么?你没立过功,也没流过血?那赶紧哪凉快滚哪去!

诶等等,有钱是吧,不早说!

我们教会众多圣贤先辈攒下的海量功德都溢出了,教宗他老人家最近手头有点紧,只要掏够钱就能分你一份,把罚免掉。

诸多国王与贵族更是大力推行赎罪券,教会吃肉领主喝汤,大家七三分成,挣的盆满钵满。

活人的钱要挣,你也不希望自己死后在炼狱受苦吧?

死人的钱更要挣,你也不希望自己父母亲人在炼狱受苦吧?

赚钱嘛,不寒碜!

与历史上的赎罪券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赎罪券,只要交钱是真的可以免罪,未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刑不上大夫。

本世界自有国情在此。

所以瑟鲁什并没有带卫兵前来,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不是什么大罪,交点钱就过去了。

这也是博珍纳拿贾克西没办法的原因,打又打不过,律法也管不了。

只能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先前在酒馆时,亨利本来做好打完人后给钱赎罪的准备的,毕竟他们已经不像原本的剧情里那样,来到特罗斯科维茨时只是个饭都吃不起的穷光蛋。

吃软饭的富哥儿也是富哥儿!

只是没想到瑟鲁什会扯出悬赏上,正好借坡下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亨利抬头看向贾克西家大门,建的堪比堡垒,周围甚全是垒木高墙,门上还有哨台,放哨的人搁那一个劲的打盹。

亨利就着火光看了一眼,皮肤不黑,他不太能接受,在农场干活,不黑没那味儿,干起活来效率肯定不高。

诶,差点忘了这里不是老美。

站在门前,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生出一种怪异之感。

“不对劲!”

在他精神感知里,整座建筑弥漫着一种似有若无的阴冷的气息,很邪恶的那种,再突然传出几声桀桀桀就更应景了。

扭头看向卡芙娜,对上眼神,看来是错觉。

来者不善呐!

不对,好像他们才是来者。

瑟鲁什感觉不到这些异样,自顾自上前拍门,放哨雇工被门声惊醒,赶紧探头探脑往下看,见来的是本地执政官,立马拿着火把屁颠屁颠跑下来开门。

“瑟鲁什大人,您怎么来了,您身后跟的这几位是?”

“不该问的别问,带我去见贾克西。”瑟鲁什丝毫没有多余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门卫皱了皱眉头,但却丝毫不敢阻拦,暗道执政官好大的官威呀,恭恭敬敬带几人走了进去。

“这两天农场可有雇工失踪?”

“不清楚,应该是没有的。”带路之人很是困惑,明显什么都不知道,只会闷头带路。

瑟鲁什眼见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言。

进院之后,亨利四处张望,但并未察觉到阴冷之气的源头。

几人被带到一栋楼前,屋内灯火通明,雇工上前敲了敲门,里面随之有脚步声响起。

汉斯耳朵噌一下竖了起来,侧头凝神细听,这模样的亨利可太熟悉了,异性感应雷达生效了。

但每次后面都没好事。

果不其然,门很快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个少女,年纪不大,模样不如卡芙娜,但还算漂亮,小家碧玉。

亨利略微一想,猜出这是贾克西的小女儿,玛鲁什卡。

看来他误会奥塔两兄弟了,也许他们并非贪图贾克西的财产,追求他两个女儿,更可能是单纯好色。

见到屋外众人,马鲁什卡也很意外,向瑟鲁什打过招呼后,便将一行人请进了屋。

屋内另有三人,一男二女,二女一个是贾克西的二女儿,一个是家中女仆。

贾克西坐在靠窗旁,烛火离得很远,整个人半隐在黑暗里,亨利看不清他的表情和长相,只能隐约瞧见椅子上人影的轮廓。

五人走进,贾克西并未第一时间开口,见他不说话,屋中另外两女也没有吭声。

沉默半响后,贾克西缓缓起身,从黑暗中走出后,沉声询问瑟鲁什来意,亨利才看清这人模样。

第一感觉是,很老,唇鼻间顶着两撮几乎花白的大胡子,跟年龄完全对不上。明明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起来却像是七八十岁,行将朽木。

更重要的是,亨利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与外面的阴冷气息如出一辙的死气。

他迅速环视屋内,发现贾克西家的几名女性气色明显不对,用老话说就是印堂发黑,这种症状常见于重病之人或经常熬夜的学生党。

屋内的温度似乎也有些略低了……

瑟鲁什依然感受不到这些异样,身为执政官的Pua本能发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贾克西,你的事发了!”

贾克西闻言轻笑,丝毫不慌,缓缓问道:“执政官大人,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透着一股浓浓的虚弱,略显中气不足。

瑟鲁什指着卡芙娜义正言辞道:“你的农场工,斯特劳和奥塔,试图谋害这个小姑娘以及她年迈的母亲。”

亨利注意到,贾克西得知帕夫莱娜身份时,微眯着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病态渴望,猩红又嗜血,只是很快就隐藏了下去。

“呵呵,他们只是我的雇工而已,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瑟鲁什一时语塞,他还真拿不出证据,但无所谓,反正他不是来抓人的,于是侧身将位置让给亨利三人。

亨利上前一步,自我介绍并表明来意,转达代博珍娜求和的想法。

“年轻人,你太天真了,博珍娜那个毒妇不值得怜悯!”贾克西表示拒绝,只是语气并未如亨利想的那么强硬。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你们之间存在旧怨,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结束这段仇恨了。”

“我理解你的痛苦,你儿子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并非博珍娜刻意为之,她也想救那个孩子。”

“复仇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今天是执政官带我们来,若你还是执意要报复,可能下次我会以另一种与你见面。”

“你们之间的恩怨也不应该将裹挟下一代,贾克西阁下,你做过什么自己应该很清楚,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贾克西听出了亨利话中的威胁意味,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良久后叹声道:

“年轻人,你说话就像个拿着剑的牧师,你说的对,确实该结束了。”

亨利没想到他这么容易松口,事情的发展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很多,贾老板你就不挣扎一下吗?

但贾克西紧接着提了个要求。

“我的孩子出生时,博珍纳并没有为他受洗,作为和解的条件,我希望博珍娜的女儿可以替代他母亲去坟前祈祷,让我的孩子安息。”

亨利看向卡芙娜,征询他的意见,对这个要求她并未反对,欣然接受。

与博珍娜不同,帕夫莱娜是激进派,性格柔弱,认为保守派太过激进,在她看来能和平解决再好不过。

“乌力就埋在附近,跟我走吧。”

是贾克西带着众人,很快来到婴儿坟前,坟墓很是粗陋,碎石与泥土将婴儿的尸体埋在下面,一座简易的十字木架插在土坑一头。

卡芙娜上前,双手合十低头轻念悼辞,语气轻柔舒缓。

结束后,贾克西也上前祈祷,他双膝跪地背对众人,口中念念着什么,但亨利听不太清。

阴冷之气骤起,帕芙莱的裙摆被冷风吹动,坟前蜡烛“噗”地熄灭。

汉斯意识到不对,想说些什么,却见亨利手已握住背后剑柄,直剑随之出鞘。

“退后!”

泥土簌簌抖落,碎石震颤,声响令众人汗毛倒竖。

贾克西从地上起身,身上骤然生出浓郁死气,他转头环视众人,最后看向亨利,声音嘶哑道:“你说得对年轻人,确实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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