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谈

程青默然站在地下室门口，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木门，陷入沉思。

“这还真是匪夷所思。”他揉了揉眼睛，手指抚上木门，触感无比真实。

斟酌片刻，程青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次破门而入的打算。

首先，这扇完好如初的木门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他没有信心光靠肉身和板斧，硬抗很可能身怀魔法的生物。

另一方面，他还记得，上次在地下室里，有人在最后时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正好回归现实，他应该那时候就已经和汉尼拔医生的这个养女见面了。

从她的这个动作来看，起码在程青顶着汉尼拔医生的身份时，是不会遭到攻击的。

至于她对林希说话的行为，也大可理解为主人对客人的问候。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间诊所就是她的家。

而且，程青不认为这扇连他都困不住的木门，可以关住一个能把木门天衣无缝修好的生物。

要是她真的对自己和林希有强烈恶意的话，那根本不会拖到现在才下手。

想到这里，程青有些犯愁。

如果说诊所是她的家，那地下室就是她的房间。那他带着斧子破门而入的行为，无异于强行穿入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最要命的是，他还顶着人家父亲的脸。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老爸已经被人顶号了，那该怎么办？

程青沉吟许久，缓缓凑到门边，诚恳地说道：

“刚刚的事情，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犹豫片刻，他补充道：

“等你想出来的时候，我们见一面吧。”

说罢，他也不管里面的那位女孩是否听到，便转身离去。

程青没有发现，他方一转身，那扇木门就轰然化成了一摊黑色的污泥，堆积在地板上。

回到林希的房间门口，他一时竟有些踌躇，迟迟没有敲门进去。

程青其实是一个感情经历相当浅薄的人，除却学生时代几段无疾而终的暧昧关系，便再无和女生的往来。

他和林巧这个妻子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特殊，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夫妇，更像是住在一起的好朋友。

虽然他一直有和林巧推进感情的想法，但碍于成年人的体面，又总是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可以说，遇见林希，让程青看到了建立一段亲密关系的可能。这种关系并意味着爱情，也可以是一份彼此之间的信任。

他缓缓抬手，把房门敲响。

“请进，先生！”屋内响起林希欢悦清脆的声音。

程青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屋，发现屋里点了煤灯，林希坐在床沿，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正想问林希为什么不到被窝里去，却忽然发现她换了身衣服。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有着蓝色流苏的纱裙，款式非常可爱，里衣是体面的白衬衫，头发用丝带在脑海扎成马尾。

纱裙下，那纤细的双腿被白色连袜裤包裹着，脚上是一双低跟的小皮靴。

正是那天从服装店买回的衣服。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把这身穿上了……”

程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坐到她的身旁。

“那天先生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眼睛里在发光呢。”林希轻声说着。

“因为这衣服很可爱，很……适合你。”程青紧张过度，说话开始有些结巴。

“是吗？先生喜欢就好。”林希垂下眼眸，语气里带上几分异样。

她用目光偷偷丈量了一下与程青之间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向着他挪了挪。

“不早了，你该睡了。”程青感觉自己不该这样说，但却只能这样说。

听到这话，林希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程青呼吸一促，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

“您知道吗？先生，我在救济院的时候，就幻想过有这么一天。”

“吃得饱饱的，穿着漂亮的衣服，住在一间大房子里，身边就是喜欢的人……多么多么幸福的日子。”

“先生，您给予我的这些，都是我，还有我那些救济院的姐妹们，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说着，她的声音呜咽起来。

程青不语，只是略微加大了抱着她的力度，表示安慰。

“先生，您有妻子或者心怡的女性吗？”林希微微侧头，柔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程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世界的汉尼拔医生是未婚的，但他本人可是已婚人士。

沉默片刻，他轻叹道：

“我有一个妻子，不过在非常遥远的地方。”

林希顿时浑身一颤，如同被灼烧一般把头离开程青的肩膀，错愕地抬眸，望向他的脸。

“先生……”她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程青有些无奈地与她对视。他不可能告诉林希，他那个妻子和她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索性一声不吭地在林希面前蹲下，捧起她脚上的小皮靴，一把脱下，然后抓住她的脚，轻轻地挠了挠脚心。

林希“呀”了一声，猛地缩了缩脚，白色丝袜包裹着的脚丫像只灵动的小兔般跳到床上。

程青轻叹一声，淡淡说道：

“你要是真睡不着，我就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好了。”

“睡前故事？”林希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对，等我再进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已经乖乖地在床上躺好了。”

说罢，他也不看林希的反应，径直走到门外，把门带上。

屋内传出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程青心无杂念地目视前方，额头却不停渗出豆大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离房间较远的地方，轻声说道：

“出来吧，别躲了。”

此言一出，客厅里仿佛刮起了一阵阴风，气温骤降了好几度，角落里的阴影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

程青咽了咽口水，警惕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下一刻，一道仿佛来自地狱的混沌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光是听到这一句话，程青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铁锤砸成了烂泥一样疼。

同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程青眼前凭空出现。但剧烈的耳鸣让他的视觉都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眼前人的形象。

他索性闭上眼睛，一边抽吸着冷气，一边艰难地回答道：

“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