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银之匙

“喂喂，在吗在吗？”

林巧把手掌伸到程青面前，轻轻地摇了摇。

程青猛地看向她，挤出一抹微笑：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很好吃。”林巧夹起一块煎鱼，放进他的碗里。

“看你不怎么吃饭，有点奇怪。该不会……你自己吃不下去自己煮的菜吧？”

程青闻言，当即抄起筷子：

“谁说我吃不下去了，我吃给你看。”

他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然后夹了好几筷子菜到碗里。

见此，林巧露出了轻松的笑，凑近程青，低声说道：

“悄悄告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头发上自己多出了一朵小花，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说着，她指了指餐桌的一角。

程青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多了个玻璃罐，一朵枯黄的野菊插在水里，花瓣边缘还凝着未化的霜。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浅笑了一下，没戳破实情，转而说道：

“肯定是小鸟看你太漂亮了，叼来给你的。”

听他这样说，林巧先是高兴地多扒了口饭，随即又忽然皱起眉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小鸟为什么不找朵新鲜的花呢？”

她低头看了看那明显是自然枯落的野花，眼眸里闪过一抹怀疑：

“莫非，是它觉得我人老珠黄吗？”

程青眼皮一跳，赶忙岔开话题说道：

“你上次说，你每天都是晚上十二点睡到早上六点，那你平时会不会做梦？”

林巧点头，补充道：

“嗯，而且经常会做连续的梦。”

程青目光微动，继续道：

“都会梦到些什么呢？”

“记不清了。”林巧满不在乎地答道。

见她不说，程青也不好再问，只能随口扯道：

“你说，如果梦境和现实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它们之间的时间流速差异，会是什么样的呢？”

听到这个问题，林巧饶有兴趣地摇了摇筷子，随即用桌上的鱼刺摆出两条蜿蜒的曲线。

“要我说的话，不同世界就像两条平行的河流，在同时流淌着。”

“既然是河流，那就会有宽的河段和窄的河段，宽的河段流速慢，窄的河段流速快。”

“所以，两个世界之间的时间差异，就无法避免了。”

程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两人又相继洗了澡。程青手握一把水果刀，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坐在书桌前，郑重地把汉尼拔日记摆在一边，轻轻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小道口子，然后在心底默念“痊愈”。

下一刻，日记的表面浮起一抹白光，程青手臂上那渗着血珠的伤口顿时消失。

接着，程青又如法炮制地划了自己一刀，但没有默念“痊愈”。

这一次，伤口自然地结痂。

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心里明确表达出对治愈的希望，才能发动这个能力。

程青了然地摸了摸日记本，有些犹豫是否要再看里面的内容。

他知道，自己渴望得到的真相就藏在这本日记里，有关那诊所地下室里的不明生物的一切。

但之前的经历已经证明，越是看这本日记，他受到医生记忆的影响就会越深。想到这一点，程青顿时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若是不看日记，他就很可能会在危险到来的时候，因为信息不足而无法解决。

程青自己倒好说，大不了拼命逃跑，撑到醒来的时候，但诊所里可还有一个人。

林希怯弱惊慌的神情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只是，为了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冒上迷失自我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有那么一瞬间，程青恨不得自己会吸烟，这样就可以像电影主角那样，吸上一支烟，然后拍案下决定。

但即使没有香烟，他最后也还是在自己心底明确了一件事。

林希和林巧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罢了。而自己，就是她们之间联系的枢纽。

也就是说，现实中的林巧是他老婆，梦境世界的林希也是。既然是他老婆，那程青就有保护她免受危险的责任。

想着，程青下定决心，一把翻开日记本，快速地浏览起来。这一看，他就猛地愣住了。

他赫然发现，他已经看过的部分里赫然写着大量与地下室有关的内容。

“10月5日，小家伙似乎只吃生肉，还需要很多，看来得找猎人再买了，这倒是很符合这副天外来物的长相。”

“今天教了简单的发音，学得非常快，想来很快就能简单沟通了。”

“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像是这个异世界生命的养父，在教导它如何为人呢。”

程青惊出了一身冷汗。联想起之前的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只有在看着这本日记的时候，才会对关于地下室的这部分有清晰记忆。

只要自己一把日记合上，那他对地下室的认知就会瞬间清零。

怎么办？

程青咽了咽口水，保持着摊阅日记的姿势，大脑飞速运转。他得想一个办法，提醒合上日记后的自己。

有了。

他拿起桌边的水果刀，缓缓在书桌上刻下“养父”和“异界”两个词。

这还不够，得留下更多信息。

程青快速翻阅这日记本，希望能找到这个“小家伙”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一则字迹潦草，有大量涂黑的日记吸引了他的注意。

“9月6日，那个女人留下了一把钥匙，形态扭曲异常，是非欧几里得几何的结构，简直像是被铁锤乱砸一通的产物。”

“这就是她说的万物归一者的化身？那倒是很有艺术感了。”

“要不是我对那条老蛇没什么兴趣，我肯定不会花重金买来这么个废铁。”

钥匙？

程青敏锐地觉察到，这一则日记里巨大的信息量和怪异之处。

他正要继续翻阅，却忽然感到强烈的头疼。翻阅日记的极限快要到了。

他咬着牙，在书桌上补充了“银之匙”三个字。

下一刻，程青不堪重负地把日记本合上，脑袋重重地砸在书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眼神先是恍惚地迷离了一阵，随即才缓缓恢复清明。

许久之后，程青缓缓坐起，看着书桌上刻下的三个词汇，以及手边的日记本和水果刀，沉思良久。

晚上十二点，在那股熟悉的不安感涌来时，他的眼底流露出一抹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