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是一桩喜事

偏房当中的张保成沉思了良久。

他喝了几口热茶,拨弄了几下炭火。

最终他面色一横,拍了下茶桌,豁然起身。

“好,一切都听主公的安排!”

“这天下早已大乱,谁都知晓元廷命不久矣。”

“我张家就彻底放下顾忌吧,随主公反了!”

“日后,我等也是红巾军!”

给自己打了打气之后,张保成立刻走出偏房,开始着手请柬和调动乡勇的事情。

他拿走了茶桌上的名单。

李平看着张保成的背影,心头略有担忧。

“我这条薄命,算是交到了张保成的手里。”

“如果张保成有异心,或者这次诱杀达鲁花赤等人的行动失败,那我多半小命不保了。”

“呵呵……也不知道死后,会不会重新回到21世纪。”

怀着忐忑的心情,李平走出了偏房。

……

张府的执笔先生很快找到了李平。

李平将自己的家世状况和生辰八字详细告知了执笔先生:

“我李平生来薄命,爹娘在一月以前被元兵砍了脑袋冒功,他们的尸体被丢进池河。无人助我打捞爹娘的尸体,如今我举目无亲。”

“四日前,家中老屋被刘地主剥夺,他给出的价钱只是一碗难以下咽的麸糠。”

“我于三日前来到城西破庙,本打算自绝于庙中,追随爹娘而去,幸得张老爷府中之人收留,苟活一命。”

“自泰定四年正月初五出生至今,我已枉活26载。”

“如今娶了张府千金为妻,也算是了却了爹娘生前的一桩心愿。”

李平看向张府的大门,略有感伤。

这感伤似乎来自于这具身体。他不但得到了这具躯体,还得到了他的记忆和部分情绪。

“姑爷的身世确实凄苦。”

“只是生于这乱世,与姑爷同样凄苦者不计其数。”

“如今您即将娶小姐为妻,这以后的日子,应当是衣食无忧了。”

执笔先生露出淡淡的笑容,他详细记下了李平的身世和生辰八字,最后总结的一句是:

孑然一身,八字相合,适合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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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苦笑一声。

他甩掉内心伤感的情绪,开始进行几项重要的准备工作。

譬如磨刀。

张保成为李平准备了一把短刀。

这短刀刚好可以藏进袖中,或者怀里。

它的刀背很厚实,刀柄圆润不硌手,唯一的问题是,不够锋利。

所以要磨刀。

丫鬟为李平取来了磨刀石和一盆水。

李平在后院的柴房当中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刀。

直到刀尖和刀刃足够亮白和锋利了,李平才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里。

除了磨刀之外,第二件重要的事情是选人。

张家的三百乡勇并不是全都信得过和靠得住。

李平必须选出二十名左右的精英,用来围杀达鲁花赤、县尹、主簿和县尉四人。

只要县尹四人一死,其他两百多名维持秩序的乡勇迫于“杀官”的大罪,就不得不跟随张保成和李平一条道走到黑。

前来参加婚宴的张洪和其他地主豪绅,会被两百多名乡勇囚禁在张府当中。

到这一步的时候,大事便可期,定远城可取。

……

李平琢磨了良久。

理清诸多细节之后,他立刻让张保成先调二十人入府。

这二十人必须是张保成信得过的手下。

并且他们的家室必须清楚,一旦他们背叛张家,张家立刻就能控制他们的家人。

熟读史书的李平知晓,这是武力反叛的必然做法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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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张府内外热闹非凡。

许多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围在了张府四周。

百姓们期望得到张府的施舍。

城外的流民朝着定远城聚集。

“听闻张地主家的小姐成婚,他家的仆人露出风声,张地主会把剩下的饭菜和泔水赏给我们这些流民。”

“只要能进城,就能吃上一顿!”

这条传言越传越广。

饥肠辘辘的流民像是要攻打城门。

达鲁花赤、县尹和县尉站在低矮破败的城墙上。

达鲁花赤皱起了眉头,他面露凶光,似乎要杀人。

县尉沈仁提醒一句:

“吉木图大人,赵大人,咱们这城墙低矮单薄,风不能挡匪不能防,城外的流民只要再多些,他们都能攻破城门了。”

“两位大人应当早做决断。”

达鲁花赤吉木图看一眼沈仁,这沈仁是定远城内唯一可用的战力,如果没有沈仁和他的两百名守卒,定远城早就被流民掀翻了。

“沈仁,吉木图大人自有明断,你莫要催促。”

县尹赵钧心生不满。

吉木图露出凶残的笑。

“这些猪狗是想吃一口张府的泔水。”

“张保成的女儿成婚,这是一桩喜事。”

“我们得给张寨主几分薄面。”

“就让这些猪狗都进来,让张保成喂养他们两天。”

“两天过后,我们多砍些脑袋,交给大都,这样咱们剿灭红巾军的功绩岂不是又多了一笔?”

县尹双眼放光,然后“嘿嘿”直笑。

沈仁皱起了眉头,他的左手捏着刀柄,手中越发用力。

“县尉不明白吉木图大人的意思吗?”

“还不下去打开城门疏导流民,难道真的想看着他们挤破城门?”

赵钧对着沈仁冷嘲热讽一句。

沈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下了城墙,前去指挥守卒打开了城门。

流民一拥而入,在某些识路之人的带领下,奔向张府。

赵钧适时询问吉木图:

“吉木图大人,这些饥不择食的猪狗们,不会直接冲进张府,把张府抢劫一空吧?”

“今日张保成来请,恳请大人同意他调三百乡勇入城,用以维护秩序,防止流民祸事。”

“属下觉得张保成的忧虑倒也合理,不如,大人酌情考虑考虑?”

吉木图陷入了思考。

在他的眼里,汉人皆为猪狗,皆不可信。

可是,如果张保成家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城外驴牌寨的寨主张洪,保不准会反投红巾军,直接攻打定远县城。

“嗯,张保成一家的安危事小,张洪的态度事大。”

“就准张家的三百乡勇入城吧。”

吉木图点点头,他走下了城墙。

实际他想说的是,不可让张洪一怒之下攻打定远县城,县城失守事小,若在此地折了命,那才事大。

赵钧立刻称是,他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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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3年,正月十七。

晚。

呼呼的冷风掩盖了嘈杂的人声。

定远城里燃起了许多火把。

沈仁的守卒忙于巡视,防止流民作乱。

张家的三百乡勇奇迹般地在一天之内全部进入了县城。

一百多乡勇手持各式打人的工具,将张府保护得密不透风。

府中的李平身着护甲,手持大刀,正严肃训导着二十名精英。

“陈二铁,你跟随张家十年,张家养着你的一家老小。”

“如今身逢乱世,你若有二心,若保不了张家,你的爹妈婆娘和儿子,都会跟着去见阎王!”

“张狗子,你也一样!”

“我已经给大家说得很清楚!”

“过了今晚,再过两日,就是我与小姐的大婚之日。”

“在那大婚之日上,谁敢迫害张家,我一定一刀捅死他!”

“在我捅死不轨之徒的时候,你们这二十个心腹,要跟我一条心,一起拼命,一起杀死该杀的人!”

“你们谁敢有丝毫胆怯和犹豫,那你们就愧对张家对你们的恩德,你们的家人会和你们一起去死!”

李平的神色有些狰狞。

整整齐齐站成两排的二十人面色严肃。

有一人吼道:

“姑爷放心,这世道吃人,没有张家,我们一家老小早就饿死冻死了!”

“要是有人在您大婚之日行不轨,老子第一个捅死他!”

“谁来了老子也不怕,老子只认张家和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