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慢些跑,小心脚下!”
“哎呦喂!”
刘荣为了赶时间,抄近路时一不留神,被往日里最爱的花坛奇石绊倒,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狂奔。
“夫人呐,你可千万莫出事!”
他年轻时也曾游侠郡县,与二夫人相识于江湖。
但彼时的他身无长物、一穷二白,只能将爱慕埋于心里。
回乡后,他苦读三年通过武科文试,拿到了武科丙级八等,被调到琅台县成为捕头。
一干就是三年。
三年牛马,不成想被上司看中,将女儿许配给他,并提拔他接任县尉一职。
但他从未忘记二夫人。
之后数年间一直在寻她。
许是诚心感动上苍,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总算寻到她,并将其纳入家中,百般疼爱。
第二年便诞下一个漂亮闺女。
只是二夫人自产后就有些性冷,总是不愿与他同房,整日里郁郁寡欢。
直到三年前,二夫人久郁成疾,眼瞅着要香消玉殒。
一个算命瞎子找上门来......
自此以后,二夫人不仅病体康愈,房事频繁,而且身段愈发柔嫩娇软。
令他爱煞。
眼瞅着日子一天美过一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二夫人有一丝损伤。
刘荣转过假山和溪边凉亭,总算及时赶到别院外,恰好看到别院上空飘荡的人皮,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
“皮、皮师?”
任职琅台县尉多年,他曾有幸去仙琊郡府深造过,或者用自家独子的话说,是交流学习过。
郡府卷宗中,有过皮师的记载。
皮师者,即剥皮、制皮、控皮之人。
自大雍建国后,记录在册的本国皮师,最高者有六绝。
六绝皮师乃控城境。
可操控上千皮人隐于城中,平日里被操控的皮人,竟能与生前一般无二地活动。
仅需半日,就可使一城易主。
数百年前大雍的前朝朱然国,更是被八绝控君境皮师以一己之力霍乱全国。
终致朱然国覆灭。
方才有了大雍。
也因此,各国对皮师的态度,是人人见而诛之。
惧皮师更甚鬼物!
他刘荣何时得罪这等凶恶之徒了?
“老、老爷,天上的那是鬼吗......”
家仆的话将刘荣惊醒。
“不是鬼物,乃人祸,二夫人尚在别院内,悄悄扶我上墙望望!”
“待我上墙,你即刻拿我腰牌,去衙门召集亲信兵卒来府上,不得有误!”
“更不得透露一丝府内的消息!”
这家仆本就机灵大胆,听到不是鬼物,当下接过腰牌,鼓起万分勇魄,托举着肥胖的老爷爬上墙。
刘荣刚扒稳墙头,就听身后传来独子刘风的声音。
“爹,你匆匆忙忙的干啥呢?”
刘荣俯身看去,瞧其一副纵欲过度,刚刚起床的模样,心里惊怒不已。
府内大夫人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只为他诞下这么一个儿。
二夫人虽日日得他宠爱,却不知为何,也只诞下刘芸一女。
平日里,他虽独宠二夫人和女儿,却也明白刘家若想传宗接代,只能靠这个独子,所以也就放任刘风混在女人堆里。
今日皮师现身,莫说刘府,便是琅台县都可能遭灾。
逃是没用的,事后闹大了,郡府一定会派兵清剿整个县城。
越逃说明越有问题。
而且这不省心的儿子,嘴上一向是个没把门的,放出府去说不定就惹出大祸!
面对皮师,大雍一向是宁杀错勿放过!
电光火石间,刘荣已想明白一切,惶恐低吼道:“废物点心,莫挨老子!滚屋里和女人厮混去!莫出来!”
刘风尚有些睡眼朦胧,未曾注意天上,无语地撇撇嘴。
老爹竟然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反制他。
他有心辩驳几句,但见刘荣暴怒,倒也不敢真把老爹惹急了。
忙闪身走开。
“厮混在女人堆里怎么了?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男人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走到半路,下意识提了提裤衩,咂摸道:
“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老爹咋回事吧。”
别院内。
薛仁被阿公拽着,正埋头逃窜,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三份作业?贤者时间?”
这是何人在说话?
他左右顾盼,院内除了阿公和二夫人,以及步步紧逼、手持利刃的皮人,哪还有半分人影。
“阿仁呐,阿公虽然没学问,但也能听出此诗上佳,不愧是你爹娘的儿子。”
阿公躲得满头大汗,回过头皮笑肉不笑道:
“只是咱可否看看时机?”
“这是作诗的地方吗?”
说话间,七具皮人已将爷孙俩逼到院门角落。
薛仁被阿梨猛地一拽,堪堪躲过皮人刺向脖颈的匕首,遂不再纠结听到的怪话。
专注思考退路。
这些皮人们脸上表情各异,连眼珠都会转动,若非被红线拽在半空,一时间真就难以辨别真假。
甚至动作比生人灵敏得多!
被堵在这里,绝对九死一生!
“阿公,我方才听到别院外下人们惊慌逃窜的声响,想必已经没人守在外面了。”
“咱要不逃外面去吧,总在别院里,腾挪不开。”
阿公愕然:“你怎不早说?”
薛仁:“阿公你也没早问。”
“没...人...跑...”
阿梨此刻已从别院外穿墙回来,点头确认。
“还是阿梨机灵!”
阿公夸赞一声,扛起薛仁,踹开院门就跑。
边喘着粗气逃窜,还不忘警示薛仁:“送葬人不善与人正面争斗,日后若遇人祸,记得能跑则跑,咱送葬人不吃眼前亏。”
阿公手劲极大,跑起来动作粗鲁,薛仁被勒得腰腹生疼,却浑不在意。
阿公默许他成为送葬人了。
这是薛仁最关注的地方。
生人在这时,应该会非常开心。
薛仁于是大笑道:“记得了阿公!”
如此险境,竟能大笑出声?
“不孬,是个带把的!”
阿公刚夸完,又想起薛仁的怪病,好悬没岔住气。
沉下脸闷头狂奔。
薛仁见阿公不再理会他,回头看向身后,正巧与躲藏在过路花丛里的刘风对上眼。
【此人是谁?躲进花丛有何用,还不快跑?】
【卧槽,大白天的!撞见鬼追杀人了!】
【又是那个声音。】
【什么人在说话?】
【是你。】
【你是?】
薛仁和刘风此刻都确定了,自己心里的话能被对方听见。
【还不快逃?】
【多谢大...小兄弟提醒!】
刘风眼见皮人飞来,哪还敢继续躲那里赌命,撒腿跟上。
但他这几年流连花丛,身子骨早已被掏空,没跑几步便身形摇摆,眼瞅着气都喘不匀了。
皮人身后的红线仿佛无穷尽,二夫人连院门都没出,这些皮人竟能一直跟上来。
眼见利刃就要刺到刘风屁股。
吓得他眼泪鼻涕飙飞。
【救救哥啊!哥身上有天大的秘密!只要救下哥,哥脑子里的东西保证能带你发大财!】
【哥还有好多女人,你想要啥样的任挑任选!这批不行哥再给你换一批!】
【绝对包你满意!】
【救下哥!哥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啊!】
薛仁不在乎财帛,更不在乎什么女人。
但他知道婶子爱财。
如果能发大财,婶子一定很高兴。
“阿公,能救下他吗?”
阿公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会帮一把。
但这人在此时出现,天晓得会否是二夫人提前制出的皮人,暗中混淆在刘府内。
“阿仁,送葬人常年面对鬼物,其中不乏扮作人样的,不可乱发善心。”
“我明白阿公的意思,但此人绝不会是皮人。”
“你确定?”
“非常确定。”
皮人或许能口出人言,但绝不可能与他心声相通。
“罢了,反正前方亦是死路,你小子,到我旁边来。”
刘风大喜过望,连滚带爬躲到阿公身后:“谢、谢过老爷子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刘风的再生父母!”
“混账话,我这年纪都能当你阿公了。”
“阿公在上,受孙儿刘风一拜!”
阿公懒得理这活宝,叹了口气,向着院墙外喊道:“爹累了,还是你来吧。”
刘府数百米外的无人角落。
有一身材雄壮,看似蹲在那休息,正就着凉水啃硬馍的庄稼汉。
他耳廓轻颤,不紧不慢捡起地上饭渣塞进嘴里,又将吃剩的硬馍揣回衣兜。
抽出扁担,把两头绳子系一起,随手捡起根枯枝,面朝刘府方向拉弯!
竟是将扁担作弓!
枯枝作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