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前山没有停留太久,他们得趁天黑前去后山走个来回,看望孙晨晨的师父,也就是老神仙。
提起师父,孙晨晨有说不完的话,说老太太爱吃甜的,说老太太比她还爱看韩剧,还有说老太太是德鲁伊--就是往林子里一站,蝴蝶都会落在指尖的那种。
即便她接受过系统的科学知识教育,但她仍然认为,自己的师父身上有着小说里那种玄而又玄道韵。
翻过崎岖的山脊,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竹林,翡翠色的竹梢织成天然屏风,将一座斑驳的旧道观掩在苍翠深处,远离着前山的喧嚣和世俗。
“到了。”
孙晨晨推开院门,一人一猴早就在院中等着她,“师父,福福~”
大姑娘伸着手向前,在老神仙的脸上结结实实吧唧了一口,“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还好,还好。”
老神仙用布满寿斑的手掌轻拍着小徒弟的脸,“就是眼睛有点看不清了。”
孙晨晨歪着头,看了看老神仙的眼睛,有点微微浑浊,是很多年纪大的老人家都会有的白内障,想到向来超然的师父被世俗疾病缠上了身,她的心里就有些难过。
但她也没太过伤春悲秋,起身回到杂志社三人身边,挨个介绍道,“师父,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们来看看您。”
“这是盛南。”
“于冬。”
“李白榆。”
“好,好。”
师父笑着打招呼,当她看向李白榆时,脸上忽然流露出了些许讶异,但她没有过多袒露,让晨晨带着三人进屋喝水。
喝完了水,于冬吵着要去正殿燃香拜神,他听人说,这后山的神像才是真的灵验,一般人都没资格拜。
三人跟着孙晨晨进到正殿,各燃了一根香拜拜,神案上铜炉里积着经年香灰,恍惚间飘起的香雾,确实显得神像更具仙气。
青瓦檐角的风铃叮咚作响,于冬和盛南拜完了香,对院子里安静挠虱子的福福起了兴趣,围在它身边,用瓜果逗着人家,于冬还拿了一提龙眼,滑稽地教着福福怎么吃。
李白榆因为身高最高的缘故,被孙晨晨叫进了屋里帮忙换灯泡。
老式的木制结构房,天花板都很高,有个三四米的样子,搬来梯子还得踮着脚才能够着。
先换的是厨房,再是老神仙住的卧房..本打算一并连客卧都换了,但孙晨晨经过时,从窗户一角看进去,看见了里面铺好的床褥。
有人住,自然不可擅闯。
但是...
除了自己,谁还会在这儿住下?
“我去问问师父,你等等。”
孙晨晨跑去前院,打算问问师父,这客卧的灯泡需不需要换。
李白榆拿着灯泡,独自一个人在小院里待着,闲得无聊,就回味起上午杀敌时的操作来,啧,那枪械手感,那作战服..
最让他得意的还是在三楼走廊的回身一击。
对,就这样,“砰!”
李白榆猛地转身,用手比作空气枪,很中二病地配了个音,瞄着墙角就是一发。
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居然有个人影在趴在墙角,他这一回身,人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
李白榆被硬控在原地,脚趾都快把地皮抠穿了。
怎么就,怎么就管不住这破手!
“哎哟!”
忽然,墙的另一边传来吃痛的喊声,李白榆追出去,已看不见人影,只有一面小水潭翻滚着破碎的云影。
这人..应该是客房的那位吧?
正想着,孙晨晨在后面喊他了,他没有多逗留,转回到了院子里。
“客房的灯不用换了,是好的。”
李白榆朝房里瞥了一眼,问道,“客人你..认识吗?”
如果是道观里的人,他待会见面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社死得太过分,如果是外面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见不着面。
孙晨晨的回答让他放下心来,“师父说是她的客人,应该是老一辈的,我不认识。”
噢...
老一辈。
不得不说,老一辈的身手还挺矫健的,一下就没了影子。
这么仓惶的消失,估计也是为了照顾自己吧,怕两个人碰面,社死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真是辛苦了,老前辈!
李白榆跟着孙晨晨回到前院,这儿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福福从瓦房上翻了出来,站在飞檐之上,利落地剥着手里的龙眼串,它吃的速度比于冬快多了,黑溜溜的果核如同机关枪一样,咕噜噜掉入房檐下的草丛里。
“哎呀。”
颜荔枝捂着脑袋站了起来,道袍下摆沾满了泥浆,“福福!”
她压着嗓子喊着屋顶上的捣蛋猕猴,猴头若无其事地嚼着龙眼,好像没听见。
颜荔枝侧耳听,听小院里没了动静,才蹑手蹑脚地踩出草丛,小心翼翼地扒着墙角往里看。
回廊没人。
侧门没人。
他走了。
确认没人在,她一口气跑回客卧,拉上窗帘,心砰砰直跳。
知道晨晨医生要上山看师父,她还想藏在后院给一个惊喜,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李白榆也跟着来了。
他为什么会来呀!!
上山本是为了逃离与他有关的现实,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又把他送到了自己面前。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自己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绪,因为这次偶遇,又变得炽热起来。
要死了。
荔枝,姐姐真的要死了。
她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像只小青虫一样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讨厌讨厌讨厌他!
正当她掩面在褥子里扭曲的时候,一个人影来到了门口,挡住了窗帘透进来的阳光。
叮~咚~
檐角铜铃轻晃,仿佛是电动车铃声,不知不觉唤起了颜荔枝对于那日傍晚的回忆。
晚风、气球还有他。
关于他的剪影似乎在不断清晰,颜荔枝脸颊渐渐发热,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的她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了在窗纸上晕开的修长剪影。
是他!
颜荔枝的耳畔响起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是他!
是他!
令她慌不择路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