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阴魑与玄妖（求追读）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余清安就忽然陷入了一种古怪的症状，她的身体不时发凉，每次持续十几息，随后便又恢复正常。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从昨天到十天前，甚至更久以前得此怪病时……

她不断喘着粗气，颇有一种凭空溺水的感觉，整个人脖子向后倾倒，身体僵直，嗓音沙哑的痛吟了好半天，才堪堪止住。

余顺安手忙脚乱的将其拥在怀里，不断把干草和棉被往她身上裹，一面湿了就换另一面，又拿自己的身体把衣服悟热，贴在妹妹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还不这样的。”

余顺安喃喃自语，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妹妹恢复体温，但一直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清安突然有了极大的力气，连行动本就不便的四肢也在此刻挥舞起来，她长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什么极度恐怖到事物，挪着屁股不断后退。

“清安？清安？你怎么了，别吓哥啊！”

顺安知道妹妹早就看不见了，可现在她雾蒙蒙的眼球里，竟然浮现出莫大的惊恐，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余顺安蹲在地上，一边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一边皱眉向同一个地点看去——可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清安？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有野兽？你跟哥哥说呀？”他焦急的捧起妹妹的脸，但清安浑浊的目光只是越过他，依旧凝视着他身后。

“黑水…”

…

余清安嘴唇嗫嚅着，忍不住地想要尖叫，她能感知到周遭的一切，能感知到顺安正焦急的捧着自己的脸。

但她什么都听不清，周围的声音都在离她远去，连哥哥的呼喊也无比飘渺——而另一种更诡异的、宛如深渊一般的恐惧包裹了她，她居然看到，一种像志怪图录上的扭曲生物，向自己爬来。

眼前浮现出一片湖泊，是那处肮脏又恶臭的湖泊，它仿佛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她看到湖泊在震动，有什么东西忽隐忽现，向自己伸长了手。

“黑水……黑水湖。”

余清安在意识完全被极度恐惧笼罩之前，拼尽全部意志，奋力说出这个词。

余顺安闻言一愣，这不是他们今天第一次邂逅的诡异村庄吗？

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跟了上来？

“黑水湖……爬出来了……蛇……飘着…人脸，好多好多人脸……湖里升起……”

余清安的话断断续续的，在她的视角中，黑色湖泊不断向自己袭来，她看见数之不尽的人脸在湖面上起起落落，一条怪诞的蛇形生物若隐若现。

她觉得意识被分割成了很多份，每一份意识都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拽着，将她拉向那片湖泊。

常年忍受身体痉挛的剧痛，她的意志已经无比顽强，故而她仍旧留存着仅有的清醒，将自己的所见告诉哥哥。

“黑湖……都是死人，有腐烂的婴儿和少女浮上来了，还有灰色的雾在……”

“我知道了，是阴魑！”

余清安大叫了一声，忽然间，顺安发觉阿青姑娘给予的两枚鳞片在胸口冒出灼烫的热气，他连忙将其取出，压到余清安的小腹还有手上。

怪现象渐渐止住，余清安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里面走了一遭，方才的气力顿时卸空，向前一倒，彻底昏死过去。

一只鸟在远处扑扇着飞走，余顺安轻轻拍着妹妹的背，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亦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清安说的黑水湖，是我们早上遇到的那个吗？怪不得我总觉得诡异……可我们压根什么也没碰上，什么都没做，连庙都没进去过。”

“死掉的婴儿、大蛇、黑雾，清安究竟看到了什么？阴魑？”

他想起妹妹晕倒前最后提到的词语，它们和玄妖一样，也是不被凡尘世俗所接受的一类莫名存在，小的时候，村中长辈亦常用阴魑的故事恫吓孩子们。

他以为那是极飘渺极玄乎的一种只存在于志怪里的东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自碰上和阴魑有关的事……

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带妹妹走那条路。

眼见清安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脸色重新红润，连呼吸都平稳起来，顺安才不免有些放心，对阿青姑娘的鳞片生出些感激来。

想来，他们应该只是不小心沾上了什么气息，所以妹妹才出现幻觉——既然这并不是真正的鬼上身，且连一枚香火神明褪下的鳞片都能压制，那就有拔除治愈的机会。

他又在原地等了许久，妹妹仍未醒来。顺安吃了一些干粮后，撕下布条，将妹妹绑在背上，把牛板车调了个方向，推在前面走。

————

“老槐村，孟连章老爷…老槐村，老槐村，应该快要到了，到了那，就能给清安治病。”

余顺安嘴里喃喃自语，给自己鼓劲，他穿过群山官道，森森密林，穿过一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雪，他不知疲倦的推着车，直到地势逐渐平缓，寒风的痕迹变的肉眼可见。

“那位庙祝和我说，孟连章老爷生前是个悬壶济世的医师，如今又是八品神明，对清安的怪病，还有她沾上的阴魑之气，孟老爷一定有办法。”

……

一棵槐树近在眼前……

他听见了鼎沸的人声，他看到了来往的人影，他看到不曾见过的石碑，刻着老槐村三个字。

他推着车走近，他闻见有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他走入村中，只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孟伯公神庙。

余顺安顾不得其他，将妹妹放在板车上后，没有丝毫犹豫，拿着令牌和鳞片便走了进去。他跪下时，正要开口，却忽然闻见强烈的灼烧气味……

咚的一声，孟连章的神像头颅在他身前赫然掉落，他看见庙中有火光腾起，将供桌、神台等吞了进去……

“跑！”

“快跑！”

余顺安站了起来，满脸的惊疑不定。

“等等……你身上有东西……是祁青书之物？”

余顺安愣了一下，忽而响起，那河神的庙祝和自己说过，村民们供奉的是祁老爷。

“回孟老爷，正是祁老爷之物……是他座下的庙祝让我来…”

“既然你有祁青书的东西，也算是有缘。”孟连章嗓音苍老，但语速极快，“他大概是让你来请我，为门外的女娃治病吧，你把地上的香炉拿走，里面有我存着的部分香火，带上它快跑！”

余顺安照作，火势忽然再度腾高，一股莫名的巨力裹挟着热浪将他推出门外，他还刚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被一道神力送走。

“是玄妖之灾……突然之间发生的。”

孟连章以香火之力向余顺安传音道。

后者这才看清，村里的人都在逃窜——他终于看见了巨大的、口吐烈火的蝎子，在村中肆虐横行……

“究竟是哪里来的玄妖？”

心中惊疑之下，他爆发全身气力，推起板车向反方向疯狂的逃窜。

“我应该还能顶住一段时间，或许能压制玄妖，我的香火还有很多，不要因带走香炉而愧疚……”

“去另请高明，用香炉当你的供奉，请其他神明救治你的妹妹……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回到这片地界，村中仅剩的一些年纪最小的孩子，被我以神力藏在了三山夹道的一个隐秘洞府中，里头还有食物和水源——到时，如果老槐村我没有守住，还请你把他们带去其他村子。”

孟连章的声音在脑海中越来越远，他将这件无比重要的事托付给素未谋面的余顺安，只因为一枚祁青书的令牌。

“跑，跑……往北一直跑，我记得路上应该有个村子，叫……”

“白松……”

余顺安没有听到最后一个词，孟连章的声音已被刺耳的尖锐轰鸣淹没，直到彻底消失。

他感觉到妹妹的手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