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乡遇故音

“你瞅啥?”

这句带着殷伏荼些许怒气和家乡口音,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东北方言,在这异世界讲普通话的古代乡村显得格格不入。

大堂内的王幼恒和连家父子,闻言都齐齐色变。

不过他们脸色变化的点,不在于殷伏荼的古怪口音,他们只当是哪里地方俚语。

而是在害怕因沈诺目光太过无礼,让殷伏荼动怒,牵扯到连家。

唯独门外和连家女眷一起看热闹的连蔓儿,在听到殷伏荼说出那句方言后,那双杏眼瞬间瞪得溜圆,腾的一下从门外跳了出来,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也用家乡话,下意识向戴着古怪鬼脸面具的男子回了一句:“瞅你咋滴?”

甜美的声音,用四川口音说着东北方言,听起来古怪却带着掩不住的惊喜。

“嗯?”

殷伏荼震惊的转头,将目光从身旁大眼萌仔,转移到门口大眼萌妹身上,转而用脱口而出的四川话惊叹道:“哦豁,川渝暴龙。”

连蔓儿脸色一黑,凶巴巴的回了一句:“你个瓜娃子!”

不过待她看到面具后的一双带着盈盈笑意的眸子,也忍不住露出蕴满笑意的酒窝。

暗号对上了,是自己人。

不过连家大堂中的连家父子,可不知道两人是在对特殊的暗号。

还以为是连蔓儿在为情郎出言顶撞贵客,这让连家父子更为不悦。

兴高采烈的连蔓儿,蹦蹦跳跳走近走进大堂,想要靠近殷伏荼说话。

大伯连守仁阴沉着脸挡在了中间。

“蔓儿!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

连守仁厉声呵斥:“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殷伏荼连忙摆手:“无妨无妨,是我先...”

“屠公子不必为这丫头开脱。”

连守仁打断他的话,转头对坐在主位的连老爷子道:“爹,您看蔓儿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之前为了不出嫁,找个不知哪来的野男人闹了那么一通,败坏连家的名声,现在还敢顶撞客人。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岂不让人笑话我们连家没家教?我连家女眷还要不要嫁人了?”

连老爷子眯眼看了看一脸不服的连蔓儿,又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大儿子。

最后瞄了眼戴着面具的贵客,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连老爷子一锤定音道:“把蔓儿关柴房去,晚饭不许吃。”

“爷爷!”连蔓儿急得跺脚:“我和这位公子只是...”

“还不快走!”连守仁的妻子古氏和连家主母周氏,一把拽住连蔓儿的胳膊,不由分说往外拖。

连蔓儿被伯母和奶奶拖向柴房时,仍不甘心地扭头看向殷伏荼,眼中满是同乡人相遇的惊喜与被迫分离的不舍。

殷伏荼藏在青铜鬼面后的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道:“连爷爷,本来您的家事,我不该多嘴。但此事因我而起,蔓儿姑娘并无过错...“

连老爷子摆摆手,笑得和蔼可亲:“屠公子不必介怀,我们小门小户家的丫头,从小被他父亲宠坏了,不懂规矩,是该管教管教。来来来,咱们继续喝茶。”

人家爷爷都这么说了,殷伏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蔓儿被拖走,无能为力。

小姑娘临走前还冲他挤眉弄眼,做了个‘晚上见’的口型。

晚上?!

他面具下的眉头微皱,殷伏荼原本打算见过连叶儿后,直接就去镇上等消息,不在村里逗留了。

现在计划要变一变了。

不过这连家众人,似乎都不是善类啊。

殷伏荼看着主位之上,一脸慈和的连老爷子,和教训了坏他好事的侄女后一脸暗爽的连守仁。

不知是讽刺还是赞叹的说道:“连爷爷,您真是治家有方啊。”

连老爷子笑的依旧和煦:“屠公子过奖了,一个家里规矩是必须要有的,我常听人说礼义廉耻、忠孝节悌,要是这些古时传下来的规矩都没了,这世道就完了,这家也就散了。”

“连爷爷言之有理,屠伏受教了。”殷伏荼故作恍然,随即语气更加飘忽不定:“难怪方才见您大公子训斥侄女时谈吐不凡,挥斥方遒,之前还为侄女操心人生大事,不可谓不是好伯父,想来这一切都有连爷爷言传身教。您教得好啊!”

“对了,我刚来的时候,正好和媒婆擦肩而过。听她说什么让您大公子还五百两,如今十三里营子聘礼如此高昂了吗?”

殷伏荼说完,目光扫过脸色阴沉的连老爷子,和眼神飘忽的连守仁。

知道戳到痛处了。

不过殷伏荼并不准备追着打,毕竟他是来报恩的,不是来结仇的。

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怎么还不见连叶儿姑娘回来?晚辈今日特地带了些薄礼,想当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屠公子太客气了,还带什么礼物...”

连老爷子随口说道:“叶儿那丫头每日都去河边洗衣,早就安排人去叫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爷爷,爹,我来给你们添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两个年轻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捧着茶具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身着粉色罗裙,眉目如画,正是换了一身衣裳的连家长孙女连花儿。

后面跟着拎着一壶热水的是连家小姑连秀儿,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鲜艳的鹅黄色衣裙,发间金钗晃动,满脸骄横之气。

“屠公子,听闻你是从帝都来的,一定见多识广。我们这小地方的只有这些乡野粗茶,请您莫要嫌弃。”

给其他人添茶都是连秀儿动手,连花儿看着,到了殷伏荼这却是反过来。

连花儿手如柔荑,声音娇柔,倒茶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殷伏荼。

“多谢姑娘。”

殷伏荼彬彬有礼的起身致谢,鬼脸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却掩不住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和优雅的气度。

连花儿眼中闪过一丝倾慕,随即想到自己已然订亲,便黯然地低下头:“公子不必多礼。对了,小女子连花儿,这是我姑姑连秀儿。”

一旁的连秀儿却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殷伏荼,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张鬼脸面具上:“你这人好生奇怪,大热天的戴什么面具?莫非脸上有疤?”

“秀儿!”

连老爷子厉声喝止:“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殷伏荼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晚辈前些日子遭遇山匪,脸上受了些伤,破了相,怕吓着人,故而戴着面具。”

连花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等添完茶后,刚和连秀儿走出大堂。

连花儿便轻轻拉了拉连秀儿的袖子,低声道:“小姑,你说这屠公子真破相了吗?他面具下会不会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带着个吓人的鬼脸面具都如此英武不凡,不敢想象他摘下面具后会英俊成什么样子。”

“可惜我已经定亲了,不然真想让爹爹做主,给我找一个像屠公子这样的夫婿。”

“哎呀,我是没机会了,真羡慕小姑你如今还是自由之身,可以遇到帝都来的屠公子,这样的贵人欠了咱们家救命之恩这么好的机会,而小姑你如此貌美如花,屠公子定然也是喜欢的。

你们二人简直天作之合,只要能让爷爷从中说和,说不定小姑你能借这次机会,落得一个帝都的公子做夫婿。”

“只是不知道屠公子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容貌,不过听说帝都的公子个个才华横溢、貌比潘安的……”

连秀儿本就已经二十出头,在现在这个古代背景下已经属于晚婚,需要交罚款的老姑娘了。

因平日里在家,被父母宠的骄横无礼,自视甚高。

自身条件一般,又看不上寻常男子。

如今被连花儿这鼓动,顿时浮想联翩,再也按捺不住。

她放下水壶后,几步又走回大堂,来到殷伏荼面前。

目光炽热的盯着他问道:“你说你破相了,不过我不信,快摘下来给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要是长得太丑,我可不答应。”

大堂内气氛顿时一凝,殷伏荼尚未回答,连秀儿已经自己伸手就要去摘面具:“算了,你不摘,我就自己来!”

殷伏荼迅速起身,声音冷了下来:“连小姐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