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陌路叔嫂

廮陶城，县牢大门前。

不过十三四岁的邬釜刚刚从阴暗的县牢之中脱身而出，也和所有劫后余生之人一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庆幸之感。

但和牢狱当中那些心里明明白白知晓自己是因何事被捕入狱的其他人犯不同，即便成功从牢中脱身，他仍旧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为何好端端就成了买凶伤人的恶犯，更不清楚早已身无分文的他是因何而被释放。

只能在心里猜测果然是官差抓错了人，却也不敢大声嚷嚷，生怕再将官差惹怒拿自己当替罪羊送去挖渠沟筑城墙。

相比之下，隔三岔五在码头上扛一天包袱，换得几天舒坦日子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只是，还不等他适应外界明亮的阳光，两个七尺高的壮汉就已经将他架起，不由分说便带到了不远处一处僻静的院落当中。

而在此处，他见到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留着一小绺山羊胡子之人，而此人身上看着便是售价不菲的绣缥衣裳，更是当即便让他明白，这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富贵人物，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这等富贵人物也不是无故寻他取乐，而是有要事吩咐，以不屑和厌恶的口吻确认过邬釜的情况之后，当即便开始自顾自的讲述了起来。

对于事成之后丰富的奖励，邬釜着实心动不已。可除此之外的内容，却着实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一连听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也只大概明白了就是眼前这些人害自己下了牢狱，以及现在将自己捞出来是要自己配合做坏事害个人。

至于更具体的情况，对方也没提，听说过不少‘大人物’事迹的邬釜也没敢多问，甚至就连对方无端迫害自己这件事心里也没有什么怨气，甚至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砸到了自己头上，是自己将要飞黄腾达的开始。

而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后也能这般身着华贵衣物，顿顿酒肉的幸福日子，就连屁股上还没好透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整个人都是干劲满满，不但主动接过纸包，更是主动商议起了具体行动的细节：

“可我那嫂子如今可是嫁入了高门大院的钱家，就算还肯认我这个小叔子，像我这样的人也根本进不去那钱家大门，只怕是连搭句话都做不到，还得要您出些力气。”

山羊胡掌柜闻言，顿时满脸黑线。

廮陶城能称得上高门大院的钱家人家，也就唯有他东家一个，而这小子口中所谓的嫂子，不必说肯定就是那个被调换来的丑女。

那母老虎为了敲打东家，如今还将其留在钱家后院当中，每日晨昏定省，礼数周到至极，搅得东家在家里根本提不起什么胃口，一得空就往酒楼跑，忌于母老虎之威，吃喝还不能入账，也就假鱼翅的利润从不入账，不然只怕他都要贴钱上班。

而有那母老虎罩着，就算是远远看见，他都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走，更别说是专程找人害那丑女了。

翻了个白眼，山羊胡掌柜清清嗓子，开口提醒：“你好好想想，这世上你有几个嫂子？”

“我兄长与隔壁大女素来交好，即便是死前，嘴里也是念着她的名字，我也仅有一位兄长，自然是只有一名嫂子。”邬釜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并且注意到对方依旧紧皱的眉头，更是直接细致描述起自己那位嫂子的具体容貌来：

“我兄长可稀罕她了，我绝对不会记错的，脸色像陈年的秸秆，眼珠子似没磨透的铜鉴，鼻头活脱脱是倒扣的葫芦瓢……”

邬釜的描述并不算生动，甚至因为词汇的匮乏而颇为抽象，但却架不住这丑女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光是听了两句，山羊胡掌柜便已经想起了昨天的晚饭，有意发火，可看着对方脸上热切得好似邀功请赏一般的神情，却也只得强压下来，直接将话挑明：

“据我所知，与你兄长真正拜堂成亲的可是另有其人，那一位才是你要去寻的正主。”

“啊？”邬釜闻言，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却又颇为无奈道：

“您竟然连这都知道，但我兄长成婚当日还未出门迎亲，便已经病倒没了意识，别说是原定的冲喜了，就连拜堂都是完不成。那装着新娘的轿子还没有进大门，便就又抬了回去，我连轿子里的人面可都没见过。”

“您让我办的这事儿，只怕是……”

回想此事，邬釜内心想法也并非是对兄长的感想，而是一种十足的欣喜，毕竟和勤劳能干的兄长不同，他从小便是个不学好的，既没有人家愿意许媳妇，就连家里本就不多的财产也都早早明说没有他的份儿，若非这一场恶疾，别说是挥金如土潇洒个把月了，一天好日子只怕都是过不上。

而后来在得知轿行抬错了新婚轿子之后，他更是以此为由讨得了一大笔钱财，足足上千铢，好生在赌场潇洒了几天。

看着眼前这个成事不足的败家子，山羊胡掌柜也是又无奈又气愤，自觉还是个体面人的他不屑和这种货色为伍，可东家交待的事却又不能不做，只得耐着性子将打算吩咐给他的事从头到尾细致讲了一遍。

而即便如此，看着眼前这张看着就来气的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得不进行确认：“听明白了吗？”

“您放心，都明白了。就是您说的赏钱……”邬釜点头如捣蒜的同时，却也是面露贪婪之色。

“事成之后，还有更多。”无奈，山羊胡掌柜只得示意身旁心腹小厮给对方递上一袋早已准备的卖命钱，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火气：

“重复一遍。”

“是！”拎着手中沉甸甸的铜钱，邬釜脸上无师自通的堆起谄媚的笑容，尽力回想着重复起来：

“进门就跪，见人就哭，哭的越伤心越好……”

“只要她肯接纳我，就找个机会往水杯里添药，到时候往屋外学声狗叫，自然会有人给我后续的赏钱……”

虽是见他基本重复了一遍，可看这不利索的样子，山羊胡掌柜仍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再坏了事，不得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散发着奇特香味的木头小匣，将其打开，露出了其中所置的一枚精巧银簪。

“即便她不肯认你，你只要能让她将这支簪子连同木匣收下，照样能得大把的赏钱。”

“若是连这都做不好，到时候只怕你会免不了想念牢房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