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亚空间航行

《亚空间航行安全守则》

扉页。

谨记——

飞船在亚空间航行期间，请务必保持沉睡，不要醒来。

······

超霸猛地睁眼。

到地球了吗？

是的，这里就是地球。

但却不是以超霸想要的方式到达。

并不是超霸乘坐精美的皇家单人战舰，进入微缩黑洞，进行短暂且刺激的亚空间航行，闭眼睁眼就已经是被原本设定的闹钟响起，可以等待战舰驶入太阳系，稳定且毫无波澜地进入环太阳轨道，再按部就班进入环地球轨道。

超霸正躺在地上，浑身隐隐作痛，太阳穴痛得嗡嗡的，身体承受痛苦的能力下降了，却让超霸从未感觉如此真实。实际上，超霸还没回到他原来的世界，超霸认为，这不过是布莱尼亚克设置的又一个幻境。

有什么压在超霸的胳膊上，轻飘飘的，在超霸撑手从地面坐起，发现这还是廉价出租屋时，差点就把那玩意顺手扫到一边。

是更加形态容貌枯槁的乔，肢体已经瘦得和树杈子差不多，衬得他的头颅相比之下大得吓人，哪怕那张面孔面颊凹陷颧骨突出，毫无这个年龄的小孩应有的肥美软嫩。

相比记忆中，在氪星生活的几个月，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些陌生了。

“爸爸？”原本吮吸手指还侧身搂着超霸胳膊睡觉的乔，因为动静也清醒过来，“你死了吗？”

什么东西，超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是幻影、假货，能说出这句话多少有些缺德或者没教养，目前乔的状况疑似后者。

超霸在乔那头枯黄纤薄的头发上揉搓，“呵！冒牌货！咒我死是吧，好大的胆子！你小子！谁教你这么说的？”

询问之下，超霸才搞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昨天，乔因为偷农场鸡饲料，也就是成袋装的玉米粒，用以填满他那永不满足永无止境的大胃袋，被农场主带着猎犬当场抓获并报警。警察勒索比原本罚款应当缴纳罚款更多的贿赂，不然就威胁要把乔送到少管所，又名问题青少年强制管理学校。超霸目前没有那么多钱，连吃顿饭都是问题，于是超霸拨打电话向朗达求助，朗达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为超霸没有看好乔，迫使乔走投无路去盗窃，气不过，跳起来拳头猛击超霸的太阳穴，把超霸揍晕了。

晕倒之前，自己发生什么，超霸自然是一清二楚的。眼下重要的是，他晕倒后，外界都发生了什么？

朗达和其丈夫强尼还是比较讲朋友义气的，气是真气，却也三番屡次为超霸破财免灾。当然，主要还是为了乔这个家伙，不然他们可能也不想管超霸这个烂人死活。

他们缴纳完罚款和贿赂，带着乔从警局回来，将超霸撂在后备箱，等到他们到这里，只是把超霸拖进屋子就不管了，没往床上抬。

重点是，这都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露易丝的葬礼！

几点了！超霸从地面一蹦而起，跳得老高，落下时站不稳崴到脚又龇牙咧嘴。这个“克拉克·肯特”的身体，伤势愈合得很慢，都几天前的伤了现在还隐隐作痛。

家里因为没有缴纳生活费用而停水停电了，超霸冲到邻居家，死皮赖脸给手机充了些电，在这期间还不忘借着别人的卫生间，收拾他和乔的个人形象。

超霸现在这个身体，会长胡子，这是种新奇的体验，意味着超霸要用带着些锈的铁片刮自己的胡茬，以让自己在露易丝的葬礼上显得不那么邋遢落魄，莱恩将军这个老头看不起超霸和他的“冒牌货儿子”，他偏偏要带着乔大摇大摆过去，再气气那个老头，气死了才好。

现在是上午，其实时间还早，葬礼在接近中午的时间举行，还有段准备时间。

乔的喊饿声，再次在超霸耳边响起，不过，这次超霸不再因为这句催命似的话而头疼烦闷厌恶。超霸甚至乐呵呵的，在向邻居借钱无果后，打算再次找上朗达，借点钱买吃的，帮一次也是帮，帮一百次也是帮，为了等待战舰降临地球，目前超霸的第一要务是生存。

超霸现在心怀希望，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倒他。

朗达看到超霸，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强尼倒是无所谓，不过钱全部攥在朗达手里，强尼无所谓家里也不是他说了算。借钱没辙，请吃饭倒可以有，超霸喝了半杯可乐气泡水足矣，乔在朗达阿姨的请客下，在快餐店大快朵颐，廉价快餐是正常人的量，只是乔把免费续杯可乐，当成给游泳池灌水那样恨不得趴在饮料机出口吮吸。

这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啊，这明明是抽水泵成精！

不过，乔在餐饮界早就恶名远扬，闻讯赶来的经理用赠送的玩具把超霸一行人都恭敬地“请”了出去。

到了墓园。

其实他们想多了，墓园被军队封锁，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去。

超霸牵着乔的手，从士兵们列队在墓园周围的间隙，遥遥向着西装革履的人群环绕之处望去。

作为将军之女，露易丝·莱恩有个不体面且荒唐的死亡，却也有个体面且尊贵的葬礼，莱恩将军只是不如当年勇猛退居行政养老岗，又不是真退休了，利益合作者、支持者、表面装装样子的政敌，都一股脑地来了。但没有超霸这个女婿的位置，因为女儿的死，莱恩将军说不定恨他，或者其实莱恩将军也清楚不应该将露易丝的死都怪在超霸身上，露易丝不是被杀的，而是酗酒被呕吐物噎死，有没有把女儿教好就得问问莱恩将军自己了。

“妈妈死了，”乔突然说，“死是什么感觉？孤独一人？”

这冒牌货成天说些晦气话。超霸现在铁了心了要管乔称为“冒牌货”，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翻阅过脑海曾经看过的故事，超霸胡诌了个和北欧神话英灵殿类似的童话，说露易丝是喝酒呛死的，上帝为了嘉奖露易丝对酒吧贡献的钞票，会有啤酒精灵来接露易丝去往英灵殿，那是一座闪耀金色酒液光芒的宏伟宫殿，去了里面，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完事了，去就是享福。

“他们······吃的是什么肉？”乔馋得口水都下来了，又嘶溜上去。

超霸想了想，“猪，猪肉，他们养了头倒霉的胖猪，白天厨师把它宰了，傍晚它就复活，深更半夜它就吃夜宵长肥膘。”

“哇！”乔的惊呼声掺杂艳羡之情，连忙摇晃超霸的手臂央求超霸讲得更详细些。

于是超霸胡言乱语编了好多，直到天蒙蒙下起雨，他们不得不回家。

回家，但并不是简单的“日子照常过”一笔带过。

摆在超霸面前最严峻的，不是什么大敌当前，而是——生存。

吃饭问题。

如果是寻常家庭，打个工过活当然不难。只是乔的大胃袋必须要比寻常人多十倍以上的伙食费，这是一个恐怖的概念。

超霸根据各种账单、欠款项目，分析梳理了目前的状况：现在他们的家庭只有超霸和乔两个人，根据收入和存款属于贫困家庭，每个月可以定期从政府领六百美元的救济金，前提是不能有多的存款，更不能购置大额资产比如房屋车辆，甚至如果每个月打工超过一定时间一定收入，也会丢掉这笔免费的救济金。当然，不止这笔钱，还有点聊胜于无的购物劵，可以用来超市购物买食物。这点钱虽然不错，却是个陷阱，让那些穷困的人甘愿挣扎在贫困线只为了不工作就能拿这么些钱。他们的房屋租金是四百美元不包括水电，两室一厨一卫一厅，听起来房子配置不错一应俱全，其实地段蛮差社区也糟糕，能有这么大的面积只能说房屋面积并不是什么稀缺，很多大家庭有很多孩子领救济金的甚至能住政府分配的别墅。但都是糖衣毒药。如果不工作，去掉房屋租金，缴纳经常金额浮动的水电费，之后剩下恐怕所剩无几甚至倒欠，所以工作是必须的，但要谨慎挑选，不然刚好超过能领救济金的区间，六百美元救济金就白白飞了，得不偿失，如果是很赚钱的工作例外。

超霸从家中搜索任何能找到的线索，意外发现了——

星球日报的记者牌！

露易丝和他，都曾经是大都会星球日报的记者！

他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会“忘掉”倒也正常，都是假的，布莱尼亚克强加给他的，他可能经历过又失去了记忆。

还有埋在垃圾堆底下的毕业照，看来他们在校园里就相识了，同个大学同个专业毕业，新闻媒体行业，科班出身。

不过他们进入大学的方式不同，露易丝是因为生来有个好爹，拿钱砸进的学校，这个富家千金就是个肚子空空的草包，样子货。超霸是真读书进去的，不仅读书，各种社区活动校园活动都没落下，甚至也参加过学校橄榄球队，一段时间担任队长的职责，拿了些比赛的排名，才好悬打败一众竞争者申请到这个大学的。作为孤儿能做到这样属实很艰难了。

是的，孤儿。

再找线索。

找到了。

超霸原本出身堪萨斯州，一个农村，父母向银行借贷经营农庄和农田生活，天灾龙卷风毫无征兆毁了这一切，他的父母也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农庄被收回，银行贷款也随着父母的身死而人死债消。他曾经去过孤儿院，也去过不同的领养家庭，辗转各地颠沛流离，在哪都呆不长，直到申请到大学，成年之后再也不需要被领养。

这番过往经历，看得超霸连连感叹。不过，总是沉浸在过往，是没必要的，超霸必须专注于现在。

找工作！

厚着脸皮去找朗达，让她开车载超霸去星球日报。

然而，这次吃了个彻底的败仗。星球日报的老板说，莱恩将军已经将超霸彻底在新闻媒体记者行业封杀，就算超霸去做其他新闻相关的工作也照样找不到的！

满腹疑惑的超霸没办法，他又不可能真的去找莱恩将军质问为什么封杀他，这其中必有过往的秘辛，莱恩将军对超霸可没什么好脸色，露易丝死了还没几天呢！

朗达倒是劝超霸看开点，载着超霸满城跑，帮他找工作，最后找到了维修工学徒的工作，薪资和工时控制得刚刚好。

当天应聘当天工作，傍晚就能回家了。

“冒牌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超霸抱着满纸袋的超市折扣长条面包，在开门的刹那，门背后骨瘦如柴的乔就向外歪斜着倒下来。

乔昏迷了。

超霸赶忙试探乔是否还活着，是否有鼻息。乔的呼吸很微弱，呼之不应，在排除了“暗杀”等诸多可能后——

超霸将长条面包直接塞进乔的嘴里。

“唔！”

比起最猛的药物见效还要快，乔一口咬下面包，噫噫呜呜苏醒过来，狼吞虎咽，转眼就解决了超霸带来的所有食物。

原来，乔是饿晕了。恐怖至极，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看样子，这救济金和工资加起来也顶不住乔这么吃啊！

大快朵颐之后，乔看向超霸，“爸爸，我能死吗？”

未等面色复杂的超霸回答。

“妈妈去了英灵殿，那里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我也好想去那里。”

这孩子是饿得太厉害，想不开了啊！也怪超霸胡诌了那什么英灵殿，万一乔起了心思真的嗝屁，那超霸可要良心不安了，他可不想背负一条未成年的命，哪怕只是个冒牌货，布莱尼亚克是故意要让他良心不安，要让超霸意志崩溃。

“放你的屁！你没资格去！”超霸翻了个白眼！“只有成年人花了足够多的钞票才能去英灵殿，你现在嗝屁，只能下饿死鬼地狱，里面个个都是你这样的饿死鬼小孩，天天喊饿，没得饭吃，排一百年的队等投胎。活着吧，赖活着，你还能多少吃点饭。”

乔听完吓得打颤，保证再也不想死了。

只是，乔之前说，他最长挨饿时间是八个小时，不然就会昏迷，眼下超霸带来的所有食物都被乔消灭，如果毫无作为，恐怕乔挨不过今晚。

于是超霸带着乔去了便利店，花光今天学徒日结工资，仍然没有填满乔的胃口。

“爸爸，我、我还是很饿，”乔蹲在路灯下，将手中食品包装袋死死攥在手里，“妈妈是不是因为我太能吃，生我的气，所以才去英灵殿了？警察说我是个小罪犯，是个坏小孩，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明雨早就停了，地上却晕开了星点水渍。

负能量太重了啊！超霸也犯愁！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再去找朗达强尼夫妻？这夫妻俩的家庭看起来也不是很富裕，他们还能给超霸和乔多少帮助呢？

最终，超霸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敲响朗达家的门。

“很抱歉深夜打扰，你们实在帮助我很多，”超霸牵着乔，“我这次来，是为了工作。”

超霸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正式的工作之外，额外找些现金日结不缴纳税费的工作，工资越高越好，只要别被抓住就不会丢掉救济金。

朗达点头，“进来吧，”她说，“乔，你去客厅和强尼叔叔玩。”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作为超霸一家的朋友，朗达对他们的家庭现状，还有乔这胃口的资金缺口，了解得比超霸自己还要多，毕竟，朗达可是亲眼见着超霸和露易丝两个人从星球日报的双职工高薪家庭，沦落到现在贫困潦倒露易丝还死去。

朗达直言，无论如何，超霸都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在莱恩将军利用其影响力全面封杀超霸的情况下，只要有乔在，哪怕超霸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高风险工作，也抵不上乔这样的胃口，除了——

犯罪。

朗达上下扫视超霸，“你愿意去犯罪吗？为了乔？”

超霸听完，哎不就是犯罪嘛！老本行！原本的世界，超霸可是“犯罪辛迪加”的头领！如果寻常人肯定对“犯罪”两个字避之如蛇蝎，但超霸不一样。

“我愿意，”超霸微微一笑，“不是为了乔，单纯就是喜欢犯罪！”

原本手指间夹着烟头的朗达，愕然呆滞，烟头灼烧到手指才猛然惊醒。

朗达最后深吸了一口烟头，“真男人！也许我之前看错你了，克拉克·肯特，欢迎加入——”

······

“犯罪辛迪加（Crime Syndicate）！！！”

“砰！”彩带炸开，“哔呲——”有人吹响玩具。

这次到超霸浑身彩带片，愕然呆住了！

犯罪辛迪加！他从没想到在这能听到这个词！真是熟悉又怀念！

违规扩建的地下室，灯光昏黄明灭，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朗达为超霸一一介绍这个犯罪组织的成员。

“这里，我们不会互相称呼真名，而是以道上的代号相称！我，原子女！”朗达骄傲地挺起胸膛向超霸介绍自己，“闪电侠，我的丈夫！他没来这儿你也知道的，总得有人看着孩子！”

“男人带孩子？笑话！为什么不是你带？”某个看起来就像是问题少年的雀斑青年说道。

“这是火风暴（Firestorm），犯罪辛迪加中年龄最小的不良少年！玩爆炸物有一手！”朗达一巴掌扇上了罗尼的后脑勺，“哼哼，看来你意见很大啊，如果我们新加入的大块头，他的孩子没人带，就你来带！”

被称为罗尼的不良少年发出挫败至极拉长了的懊恼声音。

“鹰侠（Hawkman）鹰女（Hawkgirl），感情要好的情侣，除了我们都出动，你可能没机会和他俩搭伙做事。”

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向超霸点头示意。

“军火库（Arsenal），如果你需要枪就找他。”

军火库就是刚才吹响玩具欢迎超霸的那个，也是个青年人，不过比起火风暴要年龄大些。

“哇哦，原子女，你是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大块头，他——”军火库摘下嘴中的玩具说话，“看起来足有两米！我真希望我也能长这么高！”

超霸并没有两米，而是一米九余，只是鞋子的身高加成，以及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让超霸在此时众人的眼中身型十分有威慑力。

“这就是目前所有人了，现在，你可以给你自己想个称号，方便我们称呼你。”朗达说。

几乎是下一秒，接着朗达的话末尾。

“超霸（Ultraman）。”这还用想吗？这就是他，不是克拉克·肯特，也不是卡尔·艾尔，超霸才是真正的他。

激烈的掌声响起，两个问题少年都跳起来手舞足蹈高声欢呼，“噢噢噢！超霸！酷！我怎么就没有想出这样的称号！”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原子女？”鹰女说，“新人很强势啊，看起来你大姐头的地位要不保了。”

这个犯罪团体，在这一刻，正式接纳了超霸这个新成员。

紧张又刺激的业余罪犯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好吧，其实也没有很刺激，夜深时分，朗达，也就是原子女，带着超霸进行了第一次犯罪活动，朗达爬进某个建筑外的通风管道进行盗窃，超霸在外面放风，甚至都无一个路人经过，朗达就带着财物钻出来了。这次风险度极低的盗窃活动，超霸全程称得上是什么都没做，仅仅跟着走，而将财物卖到废品站后，得到的赃款由朗达分配，朗达五，超霸四，犯罪辛迪加抽一作为活动资金，不过朗达把她的那份全塞给超霸了，算是“借”的，毕竟超霸还得给乔买吃的。

“如果我单干，还需要从得到钱中抽出一成给犯罪辛迪加吗？”超霸问。

“当然不！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朗达说，“合伙时才需要抽成，我们是一个团队而不是零散的个体，万一你需要帮忙，看在团队资金的份上，别人也会来帮你，如果你单干，所有的事情你自己负责，自然和别人无关！你看，刚才你看到的鹰侠鹰女，他俩就经常成对出入，也不会告诉别人他们拿了多少钱，更不会交抽成，比起成员他们更像犯罪辛迪加的客人，只不过他们很厉害，且愿意偶尔帮忙，我才拉拢他们！”

超霸明了。

这次行动得到的钱，足以让乔吃三天，终于能缓过一口气了。

······

一个月后，现在超霸犯愁的原因，是他自己了。

皇家战舰航行到哪了？五光年的距离，通过微型黑洞，需要航行多久？没准。但按照战舰启程前超霸简单翻阅的《亚空间航行安全守则》，正常来说，几天应该也到了，不至于这么久。

自从那边的战舰进入亚空间航行，超霸在出租屋这里醒来后，每次睡眠，都会切换到另一边。超霸在出租屋的卧室中闭眼凝神，就会在那边战舰的休眠仓醒来，漆黑一片，低沉的嗡鸣，还有电子设备省电模式运作时黯淡的提示灯。每次都是这样。

到底还得多久，才能离开布莱尼亚克设下的幻境？系统也变得不灵，叫了没反应。

尽管生活步入正轨，乔也上学去了，超霸的心情却日渐忧愁，永远陷在这里出不来？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不，他必须得寻找到破局之法。

他得去战舰上看看。

······

“哧——”休眠仓解封，用于低温使躯体休眠的液态气体溢出，超霸一抹头上凝结的冰霜，拍掉特制紧身制服上的粉末。

“照明模式。”超霸呼唤飞船的智能ai系统。

没有反应。

看来真的是战舰出问题了，导致没有如预期抵达目标地点。

开始排查问题。

首先，排除超霸所在的这个区域出问题，这里是专供亚空间航行时候休眠的舱室，是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可以在紧急时候直接脱离战舰整体作为逃生舱使用。其次排除生活区。那么，最大概率有问题的，就分别是战舰的中枢控制室、燃料动力室，以及物资仓库。

超霸先通过走廊去了中枢控制室，启动了备用电源系统，“嗡”地一下，所有的机械设备都恢复到正常模式，灯光明亮，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查看信号探测装置发来的图像，是一片完全的黑暗混沌，连星星都无踪迹，声源探测反馈的则是频率过高或过低的杂音，断断续续。

“奇怪······”

渡鸦曾经带超霸去过亚空间，不同于“众神之域”或者“异空间”的领域，那里是混沌的灰色迷雾与“浅滩”。每个生物根据其灵魂的形态和精神力的强弱，都有其“亚空间本质”，也就是相对应的在亚空间的投影，凡人在亚空间的投影是尘埃，渡鸦则是一只羽翼流淌黑暗的恐惧黑鸟，超霸则是他本人的外貌形态。渡鸦还曾经说过亚空间浅滩有种新产生的呼唤让她心神不宁，希望超霸能够帮忙调查，她自己怕“迷失”。

然而，现在状况不同，并不是通过魔法或者其他方式进入的亚空间，而是通过乘坐战舰进行黑洞跳跃借助亚空间进行快速航行，这次是通过完全物理的手段，肉体进入亚空间，相关的手册有提示但不多，且很多事情都含含糊糊，尤其是没有提及如果飞船破损躯体接触亚空间会怎样。

查看整艘战舰的三维虚拟图像，切换到电力、管道等多个系统监控，终于，超霸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在航行中，超霸并没有切断生活区植物培育舱的电源，正常来说一座战舰不会只有一个，这导致无人打理植物，植物过度生长，破坏了供水管道，水淹没了生活舱，顺着预留的通风管道淹到下层燃料动力室，动力室当然不会脆弱到轻易淹水就被毁掉，可那里就是发生了异常，需要具体过去查看。

谁设计的战舰！

超霸骂咧咧前往动力室，果然，一路上都有水反复淹没的痕迹，但是多数却已经凝结成冰，颇有些寒意。

动力室一片漆黑，超霸启用手动开关，没动静。

“线路坏了吗？明明好好的？”

在黑暗中摸索，好像有什么玩意咬住超霸的手指。

“啊他吗的鬼啊！”

这下，这片黑暗全部“活”过来，尖啸着，涌动着，飞船“轰隆隆”振荡，所有的物品都随之颠簸，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战舰外低鸣。

和空气搏斗半天后，超霸总算反应过来，这玩意虽然很恐怖但是没物理伤害，白忙活，只需要离开“它”笼罩的区域就行。

离开动力室，在超霸的身后，尚还有无数黑暗组成的枯瘦的手，死命黏附在衣物上，直到拉长到极限，才黏黏糊糊飘回到原来的区域。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在亚空间航行期间清醒过来？会撞鬼？超霸可算明白了。

等等！不对！

从战舰走廊金属墙壁的反光，超霸看到了——

“另一个自己”

【超霸】神情疑惑自顾自说着，“动力室没问题啊？或许是一墙之隔的物资仓库？去瞧瞧看吧。”

卧槽！他裂开了！

明明超霸自己本人正站在动力舱的门口，另一个【超霸】却已经抬脚向着物资仓库的方向走去。

动力室那片涌动的黑暗，絮絮低语，咕哝着，像团能伸出无数长手的黑泥团，跟着【超霸】一同离去。

动力室顿时一片清明，超霸这才发现，舱底破了个大洞，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生物的尖牙利爪贯穿了战舰的这个部位，一片狼藉残骸遍地，能源发动机也受损了，这就解释了为何没按照正常情况到达目的地。

超霸艰难选择，最后忍着恶心横穿过黑泥攀上【超霸】的肩膀。

然而，他自己的手却落了个空。

不对。

现在，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超霸看向金属墙壁，唯独没有自己的身影。

而此刻，【超霸】似乎感受到什么，回头，刹那间，【超霸】的面容惊恐欲裂，发出大叫声，径直飞了起来，像一抹闪电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不是哥们？

超霸拼了命地追赶，他现在同样可以飞行，然而在过走廊转角的时候，簌地一下，超霸穿过了走廊的墙壁。

直面亚空间。

“啊啊啊啊啊啊！！！”

······

超霸睁开眼，起身，到卫生间洗漱，拆开即食食品和罐装食品的包装，全部倒在新购置的超巨大餐桌上，已经提前铺好了餐垫，整个场面就好像在准备喂猪，超霸全程面无表情。

十年，十年！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冒牌货！开饭！”超霸喊了一声，然后从冰箱拿出昨夜的咖啡，这是他的早餐。

“好的，爸，这就来！”鸭子似嘶哑古怪的声音传来，乔正在渡过滞后的变声期。

十年前，皇家战舰在亚空间航行时莫名出现黑泥怪物，超霸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在彻底绷不住打爆整艘战舰打算同归于尽之前，想起了《亚空间航行安全守则》，是的，他应该去睡觉，不应该在亚空间航行期间保持清醒。那只幽影虚体怪物一直在休眠舱外在凝视他，让超霸毛骨悚然。好在战舰并不是失去动力，而是舰体外似乎有某种阻力，使得航行异常艰难，速度严重降低，有如龟速。即便如此，超霸还是心怀希望，熬着日子，等待战舰降临地球的那一天。每次他入睡，到了休眠仓，幽影就会嘶吼着拍击休眠仓的外部，啃噬撕咬，不过这都没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战舰的航行速度慢得超乎了超霸的想象，而他也没有任何破局的办法，只能静待时机。在这十年间，超霸表面上干着维修工的工作来抚养小乔，实际上从事业余犯罪活动以贴补家用，乔每年的伙食费高达五十万美元左右，这是保底，上不封顶。即便就像是生吃钞票那样费钱，乔仍然弱不禁风，发育也迟缓，现在一米七的个子，只有四十斤重，风稍微大就要把乔吹起来。在超霸的抚养下，乔按部就班上学，没有什么奇迹发生，乔的绩点不好，身体更羸弱到没法参加体育活动和社区服务，导致乔的履历很差，最后申请了离家不远的社区大学上学。莱恩将军死后，将大部分遗产都捐献给了慈善事业和军队，小部分在律师帮助计算下扣除遗产税和律师费等费用，剩下三十万美元，也就是今天能到乔的账户，这笔钱是专门给乔的，乔现在已经十九岁。

至于超霸？

超霸端着咖啡，路过卫生间，又冲着镜子瞅了两眼。肌肉健壮身形挺拔，自然健身的情况下不使用药物这样已经不错了，还没到他原来身体那种肌肉拉丝的状态，但超霸的两鬓已经斑白，额头眼角皆有了皱纹。是的，这具“克拉克·肯特”的身体已经四十五了，白人通常老得更快些。

有如骷髅骨架的影子在卫生间门口闪过，又折返回来。

“爸，昨天医生怎么说？”乔问道。

超霸看着外表已经快要不在人类范畴的乔，“医生说，我不能再滥用止痛药物，胃部神经损伤没法感受到饥饿的问题无法逆转，还有失眠，老毛病了，他们解决不了，只能乱开些药，你别管。”

“爸······”乔欲言又止，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超霸微笑，“你的生日，记得打电话提醒他们派送蛋糕。”但还不止，今天，是战舰降落地球的预定日期，战舰已经在飞往太阳系的路上了。这可真够慢的，不是吗？超霸已经对战舰到来后，做了无数的计划，作为“氪星人”的那个超霸，可以直接去找布鲁斯·韦恩，这样对方拒绝不了，总比自己这个普通人身体做什么强些。

到了晚上，派送蛋糕的人来了，乔招呼对方将蛋糕放在桌上，超霸却要这时开着皮卡出门。

“爸，这时候了，你去哪？”乔上前阻拦。

超霸决意要离开，只是乔不仅身体脆弱还容易多想，死活都要和超霸同去，坐在副驾不走。

原定的超霸孤身一人去，变成了两个人去。

黄昏将至，在开车的路程上，超霸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乔，你知道吗，今天有大好事发生！”

“什么？”

“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超霸冲着乔眨眨眼，压抑不住得意，“十年！”他说。

乔无奈地尬笑，“爸，你还在做那些外星王子宇宙冒险的梦吗？你开心就好。”成年了，乔多少也懂得当年发生了什么，对于超霸有时提及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关于“梦”、“异星球”、“另一个世界”，乔报以尊重和不理解。

五个小时过去，漫长的公路驾车行程，终于快要抵达终点，他们到了一处低矮起伏的山脉附近，山脉脚下有树林。

战舰就要降临。

超霸离开皮卡，抬头仰望天空，已经能差不多在天空中能看清战舰降落时和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火光，远看去无疑是流星，为了安全，战舰的直落点并不是这里，会在接近地面才过来，届时就算有任何人追过来，都无济于事，他们会早已经离开。

风吹动树木的叶片，层层叠叠波纹扩散。

一声自远方而来低沉的嗡鸣，几秒后变成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异星的战舰乘着夜色降临这片森林，压垮了一片树木。

超霸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热泪盈眶，奔跑过去。

乔这才回神，“爸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乔也兴奋狂热起来，“等等我爸！它刚才落地的时候我差点被吹走！”

战舰能吸收光线的黑色外壳，“咯咯”作响，“哧”地一下，一道阶梯从打开的门中展开。

如果两个超霸，一个凡人，一个氪星人，互相碰面呢？会发生什么？

超霸在走廊奔跑，期望自己别又遇见那个幽影怪物。

“爸你要去哪！”乔在后面的呼喊已经带上些惊恐。

休眠舱室。

里面的情景映入超霸眼帘。

不。

不不不不不！

“呃啊、啊啊啊啊啊！！！”超霸嘶吼起来，用尽全部力气撕扯自己的头发，彻底疯狂。

一具黢黑焦炭的骷髅，双手交错扼住它自己的喉骨，骷髅头两个黑洞的眼眶直视天花板，它是维持跪着的姿态，如同一件恐怖艺术品，被置于打开的休眠仓中。

那是死去的氪星王储，另一个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