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斗早就想好了对策,七分真里面掺着三分假,京兆尹府是一概无辜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错。
而对于皇帝来说,查清楚哪里是疫情的源头,及时控制封锁是最要紧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可疑的就是三个人:周卿、贾珍和史鼎。
周卿是和头牌关系最亲近的,自己也染上了,皇帝派人去问了情况,周家不敢隐瞒,据实以报,周卿的红斑已经逐渐变成了脓包,连续多日高烧,人已昏迷不醒。
皇帝当机立断,让兵马司直接把周家暗地里封锁了,不让一个人出来,也不让一个人探望。
由于周卿病得严重,间接摘去了嫌疑,皇帝把视线放在了贾珍和史鼎身上。
为了不打草惊蛇,皇帝传召了最近为这两府看病诊脉的御医,得知史鼎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红斑及高热症状,反倒是贾珍,一点事没有,天天喝酒赏月。
胡八斗知道这些情况之后,也暗地里吃了一惊。
按照他最初对这个案子的推断,必然是有人故意或不小心让头牌染上了疫情,然后为了掩盖罪证,杀人弃尸。
而掩盖罪证的前提,必须是凶手自己没染上,否则很容易东窗事发。
难道这事真的是贾珍一手策划?
可他图什么呢?
胡八斗的心中浮起一个猜想:贾珍以前和史鼎并不来往,突然这段时间变得亲密无间,会不会是史鼎抓住了什么大的把柄,不断要挟贾珍?
贾珍最终忍无可忍,策划了这场变故,指望着史鼎跟头牌春宵一度。
结果史鼎并没有点头牌,他就故意叫头牌过来敬酒,想办法把病气过给史鼎。
没想到,病气不仅传给了史鼎,还传给了一屋子的人。
至于周卿,本来就是牺牲品,谁叫他跟头牌过于亲近了呢?
胡八斗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而且贾珍作为能平定学子风波的功臣,也有这样的心计和智谋去策划这么一场精妙又歹毒的杀人局。
跟这样的老狐狸斗,只怕自己不一定斗得赢。
胡八斗打定主意,今晚不睡了,连夜写折子,明天一早递进去,就说案情重大,牵涉官员品阶太高,请求皇帝派钦差专查此案。
此时,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贾珍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此事,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怎么进一步提纯大蒜素。
瘟疫一事,皇帝也一样封锁了消息,除了宫里,只有盐铁派和外戚派的核心重臣知道这件事,都秘而不发。
皇后宫里和皇贵妃宫里也都秘密供奉了痘疹娘娘,但不让其他妃子知道。
临敬殿灯火通明了一晚上,皇帝罕见地没有召集众臣商议,而是自己在里面思索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宫门还没开的时候,几匹快马就从侧门溜了出来,一溜烟小跑地冲进了晨雾之中。
一盏茶后,宁国府紧闭的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阖府上下都被吵醒了。
等到夏晚跑去开门,才发现夏荣贵顶着两个大眼袋,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后,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太监:“圣上有旨,贾珍接旨。”
贾珍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被疯狂摇醒的,摇醒之后还来不及发火,就被告知圣旨来了。
贾珍纳闷不已,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皇帝又想起来折腾自己了?
难道又要赐自己汤沐?
等到贾珍穿戴好,在众人惶恐不已的视线中走到中门香案处,看到夏荣贵疲惫不堪的铁青脸色后,总算明白过来,这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刚养好伤的贾蓉吓得抖如筛糠,贾蔷年纪还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尤氏秦可卿等,已经在内院哭作一团。
贾珍却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走过来,跪倒在香案前道:“臣贾珍叩问圣安。”
心中还在愤愤地骂娘,刚才出来的时,忘记带护膝了,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好疼。
这次夏荣贵是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来的,见贾珍和其余人等已经跪好,徐徐展开,开始用平板的语调念了起来。
圣旨的前半段都是华丽的骈文,全是空话套话,不断强调圣德昭彰,听得贾珍一阵瞌睡,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打一个呵欠。
夏荣贵用不满的神色扫了下面睡眼惺忪的贾珍一眼,加重了语调,继续念道:“醉香楼一案,牵涉疫情,朕心甚忧,夙夜不得安也。”
贾珍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了。
醉香楼案件?疫情?这都哪搁哪啊?
前几日流言满天飞,说醉香楼的头牌遇害了,还有说是妖怪害死的。
贾珍猛然想起,之前京兆尹胡八斗确实是来找过自己,不过语焉不详,难道是同一件事?
只听夏荣贵念道:“朕心系京都百姓,唯恐疫情横行,伤亡不断,有伤天和,亦损祖宗阴德。前有京兆尹请旨,称案情复杂,疫情源头难以查探,恐有违圣望。朕思此案牵涉江山社稷,京都安危,不可不慎也。威烈将军深孚众望,心思坚敏,可堪重任。着:即日起,全权处理醉香楼案及疫情事务,京兆尹协助。钦此!”
贾珍眨着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是贾蓉把他扶起来的。
头牌死了,前一日自己又刚好见过她,这不妥妥的证人身份吗?
皇帝让他一个证人来办案是什么意思?
而且不管是查办案件还是控制疫情不都是京兆尹的职责吗?
贾珍一时之间搞不懂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圣旨道:“夏公公,圣上到底什么个意思?臣可从来没办过案,也不会医术啊!”
夏荣贵肃然道:“圣上要你查办凶手,扑灭疫情。”
全是官话!
贾珍在心里把皇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还恭恭敬敬地把夏荣贵等人送出去了。
荣国府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贾赦贾政这两个吉祥物也跑过来了。
贾赦跺脚道:“这事不好办啊,我听说,杀死头牌的是什么深山里跑出来的妖怪,珍哥儿还是赶快去请你父亲吧。他修道多年,必定认识几个有本事的天师。”
贾政却冷静许多:“不用慌,这事说不定是好事。珍哥儿上次帮助平定学子风波,一定是被圣上注意到了,这是打算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