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算是在威胁凤姐不要插手,否则耽误了事情,王夫人也饶不了她。
凤姐一听,就明白这是王夫人故意要整治林黛玉,心中叫苦不迭,又怕硬拦真惹恼了王夫人,又怕不拦万一林黛玉有什么事情,不好跟贾母交代。
凤姐正焦头烂额地想着对策,蓦地另外一道女声凭空响起:“天天只说看别人家的热闹,可没想到,自己家里倒也热闹得很哪。”
凤姐一喜,自己又多了一个援兵。
来的人正是尤氏。
紫鹃派去的两个小丫鬟,一个去找了凤姐,一个去找了尤氏。
尤氏一听,知道出了大事,连梳洗打扮都来不及,匆匆地过来找贾珍。
刚好贾珍早上出门去了,赖二见尤氏神色有些慌张,问了事情的原委,笑道:“太太莫慌,这事并不难处理。”
尤氏知道赖二最近很得贾珍器重,行事也稳重可靠,忙道:“依你说,我要怎么处理才好?”赖二于是这般这般和她说了一通,尤氏一听,顿时定下心来,这才气定神闲地往大观园去。
本来潇湘馆离宁国府就近,因此她过来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周瑞家的是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婆子的事,凤姐赶过来不说,竟然连宁国府的太太也惊动了。
不过婆子是荣国府的人,尤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管到这份上。
尤氏也知道分寸,根本不理睬周瑞家的,只对凤姐笑道:“刚我听了个大概,既然是潇湘馆里的婆子犯了事,让紫鹃姑娘把人带到平儿那边就是了,再不济还有林姑娘呢。”
这是在提醒周瑞家的,潇湘馆的主人是林黛玉,不是王夫人。
凤姐知道尤氏的心思,配合着笑道:“谁说不是呢?周姐姐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所以我才赶过来跟她说。”
尤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一大帮子人都散了吧。你们府里这般行事,都让我们府里的婆子丫鬟看笑话呢。”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再加上尤氏根本没把周瑞家的放在眼里,周瑞家的又气又恼,忍不住插话道:“还不是因为潇湘馆管不住下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否则我们也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就这样还拿不到人呢!”
这已经是明晃晃地在骂林黛玉御下不严,导致生出祸端,一并要负责任。
紫鹃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正要斥责,尤氏拦住了她。
凤姐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斥道:“周姐姐怎么胡言乱语?此时跟潇湘馆有什么干系?都是那婆子一个人的事,好好处理就是了,没必要东拉西扯的。”
周瑞家的今天在手下面前大失颜面,干脆豁出去了,冷笑道:“其他各处都没有出事,只有这里出了事,有没有干系大家都知道,人心里有一杆秤呢。”
话音刚落,房里传出了林黛玉剧烈的咳嗽声。
凤姐紧张地看着尤氏,担心尤氏发怒,这么一来,今天的事情就扩大到了两府争端,那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责任。
紫鹃气得两眼发红,要不是尤氏拉着她,只怕冲上去就一巴掌掴在周瑞家的脸颊上了。
尤氏面上倒还云淡风轻,只是笑容没了大半,一双明目先是看了看周瑞家的,又看了看凤姐,慢条斯理地道:“这话有些意思。林家也是世代侯爵,家大业大,之前在扬州,家里那么多下人,一点乱子都没出,来到这里,反倒出问题了,可见管的确实不好。”
周瑞家的一愣,尤氏这话已经不是在骂她,而是开始骂她的主子王夫人了。
尤氏继续道:“林姑娘的母亲是我们府里的姑太太,我自嫁进来,就听说她还在闺阁的时候,管家治下,深得老太太的真传,无一事不妥帖,无一人不信服,因此林姑娘从扬州带来的人,我看都很好。”
房里林黛玉的咳嗽声突然就停止了。
凤姐欲哭无泪,尤氏明面上没有生气,暗地里已经发怒到连王夫人一起波及了。
谁不知道王夫人最嫉妒最记恨的就是林黛玉的母亲贾敏,没出嫁时看着她千宠万爱,金娇玉贵,出嫁了看她夫妻和睦,家庭圆满,眼下竟还拿出来公然对比,这是直接拿刀往心窝子上捅啊。
紫鹃看着周瑞家的面上青紫交加,此时已经没有了气,只想笑。
尤氏继续道:“既然现在的人管的不好,林姑娘身子弱,也没精力管,我倒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说着,她扬声叫道:“银蝶。”
银蝶忙道:“太太有事吩咐。”
尤氏道:“除了林姑娘屋里侍候的几个,把外面的人全给我换了,连那些粗使打扫的,还有看门的都给我换了,全换成我们府里的人。”
说着,尤氏对凤姐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我虽然比不上林姑太太,但管住下人不犯事还是可以的。”
凤姐木然地站着,心想,这王夫人跟尤氏之间,必然结下天大的梁子了。
周瑞家的呆若木鸡地站着,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尤氏说的好法子居然是来一招釜底抽薪,不由得恼羞成怒,也觉得没脸继续站下去,一甩袖子道:“我和太太说去。”连向凤姐行礼都没有,直接带着婆子们灰溜溜地就走了。
见周瑞家的走没影了,凤姐才叹道:“何必呢?太太必然是受了她的唆使,一下子没想明白,我去跟太太说就是了,没必要全部换人。”
尤氏却打定了主意,赖二跟她说,贾珍想的就是不放心荣国府的人,想找个时机换成自己的人,眼下机会送上门来,肯定不能白白放弃,道:“太太菩萨心肠,说不好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林姑娘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还不如我接了,一劳永逸。”
紫鹃却喜形于色,一直以来,宁国府的下人对她们可比荣国府的尊敬多了,林黛玉感觉更像宁国府的正经主子。
换成宁国府的人后,她以后就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再到处防备着有人捣乱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