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错相交:清月泪

夜提灯,逢百花正酣,偏寄情无处。多情眸,案举齐眉歌。

忽醒彻,红妆凤冠配,将遣至王府。珠泪垂,奈何无情客。一声悲叹……

十一月七日戌时,司汐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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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十九年,柳州。

柳州城,地处岐山以东,以其夜市繁华热闹而闻名,每至入夜,街道上。人流熙攘,鱼龙舞动,各类摊贩的叫卖声与酒馆的喝酒笑谈声混杂着,让每一个行走在这座城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人间烟火味。

城北,寂闲阁上,秋枫晚独坐在靠窗的位置,自顾自地喝茶。距离他离开云深不知处已经过去了近半年。这半年里,他像个无业游民般在各地流浪着,时而在仙门势力难及之地帮几户人家驱驱邪,赚些盘缠。半个多时辰前,他才来到这柳州城,觉也有些干渴,便上了这茶楼,让茶博士沏了壶君山银针,边喝茶边倚着窗看绮华夜景。

与姑苏静谧的夜半不同,柳州城的夜热闹至极,唯一安静的事物恐怕只有秋枫晚此刻仰望的那轮冷月。天已入秋,又是戌时,微侵的寒气让秋枫晚不禁拉紧了袖口。他饮下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水,准备起身离开寻找今晚的落脚处。

咚咚咚!街道上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秋枫晚探窗望去,只见一队人马远远地走来,唢呐锣鼓手在队伍前敲奏,一贵家子弟模样的红衣青年骑马走在中间,后面跟着八抬的朱漆大轿与数辆满载的马车,看样子是在娶亲。

秋枫晚突然来了兴致,想留下来看看热闹。娶亲队伍继续前行,器乐声越来越大,与被吸引的百姓的欢谈声一同,将夜市的繁华又推上了新的高潮。

队伍临近茶楼时,轿子的遮帘突然被从内掀开了,一个倩娇的身影从中近乎是跌出,丝绸盖头掉落,露出了她的面容,然而她毫不顾及,只是提起裙子,向车队外跑去。周围人群发出了惊叹,这场面分明是逃婚啊!

“新娘子跑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嘴,引起队伍前头的人纷纷转头看来,骑马的青年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脸上原先的笑意尽数转为了惊慌与恼怒。

“把她给我抓回来!”

不用他说,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已经朝新娘子拥了上去,新娘子被他们追着无路可走只好跑进了茶楼里。

秋枫晚听见下面的喧哗声,然后是楼梯被踩得吱呀响的声音,是新娘子跑了上来。她揽裙跑得很匆匆,踩最后一级楼梯时不小心崴到了脚,惊呼一声向前跌去,眼看就要摔倒,就连她本人也闭紧双眼做好了准备,却不料预想中的摔倒并没有到来,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是秋枫晚,在那一瞬间身移到了她身前。

新娘子几秒后才缓缓睁开眼,刚好与眼前的秋枫晚四目相对,片刻后才错开视线,说了声“谢谢”。秋枫晚此刻才看清她的面貌,这是个很美的姑娘,湖绸喜服披身,华美凤冠于首,墨发盘髻若云,肌肤欺霜赛雪,一对柳眉微弯,两泓秋水清透,虽不是倾国倾城,也算是清丽可人。

往楼上跑了,楼下追来的声响将秋枫晚从端详中拉回,姑娘揽起衣摆,匆匆地躲到了秋枫晚身后,扒着他的肩膀,只露出小半个身子,不安地看向楼梯口。

“逼婚?”秋枫晚轻声问,目光盯着楼梯下。

“嗯,公子能否帮我逃离此处?”姑娘同样轻声说,声音婉转如百灵。

这时,家丁已经到了楼梯下,有六、七个人,长相各异,为首的一个,身高八尺,狼腰虎背,就算说他能徒手举起一头小牛犊,也不会有人不相信。家丁们三儿成排地朝楼上走来,甚至连声嚷嚷都没对秋枫晚喊,丝毫没有把身材相对纤细的他放在眼里。

秋枫晚没有半分紧张,他一个修士对付几个连灵气都感知不到的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他此刻不愿意用武力解决问题,无冤无仇向人倾之武力不是他的作风。

“怎么称呼?”

“司汐月,潮汐的汐,月亮的月。”司汐月在身后回答。

“汐月姑娘,你的脚还能跑吗?”秋枫晚看着渐追渐近的家丁,语气自若。

“歪到了,跑不动…”

“介意我待会儿抱着你跑吗?”

司汐月面色潮红,眼神飘斜,抿着嘴唇,像是在矜持地思索,片刻后,她微微点头,“不介意。”

家丁们已经快到了眼前,只需快踏几步就能探过秋枫晚抓到他身后的司汐月,而秋枫晚既不往前拦住也没转身抱人就跑,只见他骤然双手结印,轻喝了声“御!”,一道冰白色圆形法阵出现在了他身前,众家丁显然是未曾预测到会有这种情况,纷纷迟疑住了。就这么几个刹那的工夫,秋枫晚喊了声走,转身弯腰将司汐月抱起,抽剑出鞘,从窗口一跃而出,乘着御剑如一道长虹般冲出了茶楼,只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家丁喝楼外气急败坏的新郎官。

行在空中,感受着风在身边转瞬而过,秋枫晚抱着司汐月朝城外的方向飞去。这个时候,抢了别人的新娘子还待在城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司汐月像个八爪鱼样的,紧抓着秋枫晚的脖子不放,生怕摔下去,她迎着贯耳的风声,闭眼叫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缓缓睁开眼。

“在……飞……”印入眼帘的是脚下渺小的、如缩影般迅速后退的柳州城街道,司汐月瞪大了眼,觉得甚是新奇,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害怕,她扭动身子,想要看看另外几边的街景。

“喂喂姑娘你别乱动啊!我可不想飞到一半从天上摔下来。”秋枫晚喊止了司汐月的动作。御剑时重心的稳定是极为重要的,这直接决定了修士会不会在御剑途中摔落下来,而将身子往左右探去则会大幅度改变重心,非常危险。

“哦……”司汐月缩了缩脖子,把头重新搭在了秋枫晚的肩上。

茶楼与娶亲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渐渐地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小片,司汐月默默地,看着那个方向。

“我还是第一次呢。”许久,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一次乘着风飞?”秋枫晚没太在意司汐月的语气。如果他此刻回头,就能看到司汐月那喜悦中带着怀念与悲伤的眼神,像个要离开小时候的家再也不会回来的孩子。

“不是,”司汐月摇摇头,“我是在想,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出城呢。”

阔大的城门掠过脚下,他们已经飞出了柳州城。秋枫晚想,原来她是这个意思,看起来她以前似乎都待在家里,出去也是被人陪同着,像是深闺小姐一样。

“对了,公子怎么称呼?”司汐月方才想起自己告诉了别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却还没有问别人的名字。

“秋默,字枫晚。”秋枫晚回。

“哦……秋枫晚,”司汐月一字一顿地念着,“我记下啦。”她笑着说,声音同城门一起被抛在身后。

驶过城门后,又往前飞了近四五百米,秋枫晚在一处林间空地上落了下来,他从剑上跳下,将怀中的司汐月缓缓放下。

“好了,出了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秋枫晚收剑回鞘,抬眼看向一身红装的司汐月。司汐月将食指贴在脸旁,垂眸思索着,旋即又一笑:“要不……我跟着你作你的旅伴吧。我看秋枫晚你是个旅者吧,旅途路远多乏味,但若有佳人相伴,那就显得妙趣横生啦。”她轻俏地笑着,靠着脸颊的手指像是在指着自己。

诚然,司汐月说的没错,一个人的旅行,是孤单的,只有拥有了旅伴,才能让旅途充满色彩,只是……

“我只是个流离之人,哪里配拥有旅伴呢?”秋枫晚无奈地笑了笑,将叹息与气息一起呼出。说出这话时,明明没有任何关系,他却还是在心里绕过几个弯,想到了那个穿月白色“更何况,我兜里的盘缠可不够两个人花。”

“流离之人也可以跟流离之人成为旅伴啊,你看,本小姐现在逃了婚,家不能回,只能选择流浪,既同为流离之人,相遇即是缘分,何不结伴而行?”司汐月晃着手指,来回踱步着,语调像个古怪精灵,“至于盘缠嘛,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把这个卖了。”她敲敲自己头上那顶华美的凤冠,上面缀挂的红玛瑙叮当作响。

秋枫晚此刻很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吗”,但他看着司汐月那写满了“快夸我”的笑容,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吧,那便以你所言吧。”秋枫晚说。说完这句话,他看见司汐月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几分,这让他有了种被算计了的错觉。

“不过,你总不能一直穿着这身喜服吧?”

“好像……也是诶……”司汐月看看身上,自言自语地小声说

什么叫也是诶!秋枫晚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不是抢到了一个新娘子,而是一个呆萌大小姐。

如果,司汐月真的穿着这身喜服跟秋枫晚在一起的话,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必然会引起注意,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可无法悠闲地旅行了。

“嘿嘿,”司汐月憨憨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主意,她背着手,凑向秋枫晚,“那个,能不能请你去我家一趟,帮我拿几件衣服和一本书,拜托拜托。”

“这是让我潜进你家当梁上君子吗?”秋枫晚扶额。

“这怎么能叫偷呢?你可是得到了本小姐的允许的啊!”

“我可以拒绝吗?”秋枫晚突然觉得跟这个人站在一起好丢人,虽然旁边没有其他人。

“别呀,我现在无依无靠,只能向你求助了,”司汐月作可怜状,“帮帮我嘛,秋公子,秋枫晚,枫晚,秋默?”

秋枫晚突然又感觉面前这司汐月是吃定自己了,要是自己不答应,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看来,自己或许是无法拒绝这趟跑腿了。

“我知道了,那你便在此处休息,我去去就回。”秋枫晚长叹一口气。

第一眼看到这个姑娘,秋枫晚还以为她是那种文静庄雅的类型,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前脚刚告诉她自己的名与字,后脚她就能以撒娇般的语气叫自己“枫晚”,这哪里是什么小姐啊,这分明是个俏皮的小妖精。不过,秋枫晚看着此刻露出得意笑容的司汐月,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伴着,往后的旅行或许真的会多些趣味。

问过了司汐月家所处的位置和衣物书籍所放的地方后,秋枫晚便又御剑朝城内方向飞去。

一柱香后。

秋枫晚御着剑已经往司汐月的方向赶了,他的背上多了两个包袱,一个是在司汐月的房间的床头找到的,里面尽是些绣裙亵衣类的衣物,应该是提前就收拾好的,另外他还找到了司汐月所说的那本“书”,虽说是书,封皮也是同经书相同,但翻开一看,便能看到里面并不是什么经注,而是用虽不隽秀但还算工整的字体写成的诗词,没想到,司汐月还有写诗填词的爱好。秋枫晚又另寻了个布包袱,将那本子让入,又考虑到司汐月可能会在路上想写诗,又拿了桌上的笔砚与半瓶墨,一同放入。

柳州城的城门再次从脚下掠过,不一会儿秋枫晚就看到了司汐月所在的那块空地。司汐月很听话地在那里站着,几乎没怎么动,秋枫晚降低高度,然后从剑上跳下。

“回来啦。”司汐月上前接过秋枫晚递来的两个包袱,放在地上直接解开,“你还把我的笔砚也带来了呀。”她翻出了里面的那只湖笔,举着对秋枫晚说。

“嗯,我看同那本子放在一处,便随手一起拿来了”秋枫晚说。

“好,”司汐月将笔放回,又将包袱打好结,“你现在可以转过身去了。”

“为什么?”秋枫晚不解释,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要自己转身啊。

“笨蛋,我要换衣服啊。”司汐月娇嗔道,脸上露出了些许红晕。

原来如此,这种场景确实是非礼勿视,应当转身闭目。

“我知道了。”秋枫晚立即转过身去,熟练地从腰间取下饰用的锦带,蒙住了眼睛。

他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传来风声与树叶的沙沙声,隐隐夹杂着衣物落地的声音。此刻,秋枫晚的心中异常平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默念着,如此反复,不敢停歇。

约莫念了七八十遍后,司汐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了,你可以转头了。”

秋枫晚解下锦带,转过身去,司汐月已将换上了件茜素青烟萝绮云裙,他这才发现,司汐月身材纤细,不算高挑,绮云裙贴着她的肌肤,却又不显得紧束,袖口裙摆垂出好看的曲线,原先为佩戴凤冠而梳的天鸾髻已经解开,换成了温婉的流苏髻,竹青色的丝带随着三千青丝尽数垂至腰间,映衬着纯白无暇的脖颈和脖颈之下精制的蝴蝶锁骨。

“好看?”司汐月对着久久没有出声的秋枫晚微微转动身子,袖口随时摆动。

秋枫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待他反应过来时,司汐月已在嘻嘻掩笑。

衣服换好,也该上路了,柳州城里的客栈是住不得了,须在路上寻个落脚的地方度过今晚。秋枫晚提醒着,司汐月结束了嬉笑,将换下的喜服凤冠等一并塞入布包袱中,系好背上,然后小跑几步和秋枫晚并排着,走向山林深处。

快到午夜了,月亮高悬着将静静的夜空照成深邃的蓝,沉睡的鸦群被枝丫下的声响惊动了,扑棱棱地从幽暗的树林里飞起。秋枫晚背着司汐月,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在落满树叶的林荫下。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司汐月就因脚底磨出了血泡没法再走了,山路不平难行,让不怎么出门的姑娘一步步地走这种路确实为难了些。于是秋枫晚帮她脱下鞋子,用布条缠好受伤的脚,然后把她背了起来,继续在月下的山林中走。

四周静静的,除了他们两人和偶尔惊起的栖鸟,再也看不到其他活物。司汐月在秋枫晚的背上一直问他“以前去过哪里”“哪里有什么好看的景色”之类的问题,秋枫晚一一回答却不觉得烦,他将自己打记事起去过的地方看过的景色都尽数讲给了司汐月听,从兰陵到云梦,再从夷陵到姑苏。直至现在。每说一处,司汐月都听得很认真,全部讲完后,司汐月突然不说话了,像是若有所思。

“话说,汐月你为什么要逃婚啊?”秋枫晚看背上的人许久没有出声,想主动挑起个话题聊聊。

“这个嘛……”背上的司汐月放长声音,抬眼望向天空,像是在想该如何说出。

“我不喜欢我爹娘替我规划的婚事,我娘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也管着我和我弟,我娘对我弟很好,对我也好,她从小就告诉我‘你长大后嫁个有钱人就好了’,后来她真的把我许配给了王府的公子,”司汐月顿了顿,秋枫晚感受到她的话语中透着悲怆,“我不想跟一个未曾见面没有感情的人过一辈子,我想跟一个人在上元节的灯会上相遇,然后相识、想交、相爱,最后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我娘……她说王府给的那六百两纹银聘礼很重要,是给弟弟将来娶妻用的,我没法拒绝这场婚姻,也不敢拒绝……”司汐月说到这停下了,像是不愿意再将这伤心事说下去。

其实,秋枫晚早就知道她逃婚的原因了,在她的闺房里翻开那个本子时他就猜到了。他还在准备离开时听到了司汐月娘的嚷骂声,咒骂司汐月的逃婚,害怕那六百两聘礼会被收回。秋枫晚当时听得心中怒火中烧,于是,便行了恶,而这些他只字未向司汐月提及。

月色更凉了,让人感到有些寒,深秋的山林里透露着肃杀的萧条感,踩在松枯的落叶️上,吱吱作碎的声响使人莫名地哀伤。

“她们说是为我好……”司汐月微弱的细语在耳旁响起,她抱紧了秋枫晚的脖颈,“可我知道啊,她们其实是为弟弟好……她们为了给弟弟娶个妻,急着把我嫁出去,就为了……换几两碎银……”

司汐月忽然又不出声了。

秋枫晚想停下来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却感到有泪珠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滴又一滴,透着凉意。

是背上的司汐月在哭,在无声地哭泣。

秋枫晚莫名地为她感到难受,介乎疲惫与疼痛之间的难受,像块重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口。明明他们俩才刚认识不久。为什么,这么活泼乖巧的一个姑娘不被爹娘所爱,还要被拿一辈子的幸福来换银子,为什么!秋枫晚将那块重石狠狠地投向心湖,白花四溅,然后,却只剩下了浅浅的、久荡不息的、忧郁的涟漪。

他轻叹一口气,想将放下,安抚几句再抱抱她,好让她和自己心里都舒服些。然而,当他转头时却发现,司汐月,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几滴清泪。

月辉在林间撒下不知何去何从的凉意,另换的呼吸声在耳侧响起,夜更深了,秋枫晚背着司汐月,一步深一步浅地踩在满地落叶上,朝着远处有灯火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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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司府,庭院内,平地上并排放着几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只露出了脚部,旁边站着数名姑苏蓝氏的弟子,她们奉命来到此处,调查昨夜司府发生的命案。

一清蓝色长剑从空中驶过,紧接着一道倩影飞下,轻然落地,剑亦飞入鞘中。

来者是为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穿着姑苏蓝氏的白面蓝边广绣束腰长袍,身材颇为娇小,青丝用细蓝绸带扎起,垂落肩后,她面容清秀白皙,精制动人,未施粉黛,若出水之白莲,左袖间隐约看见待在皓腕上的银手圈。

众人见到少女,皆合袖行礼。

“蓝小姐。”

蓝砚嗯了一声,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了盖有白布的尸体旁。一名弟子在她身边说:

“死者一共三人,一人被一剑穿心而死,另外两人是被前者尸变后咬死的。”

“是吗?”蓝砚揽袍蹲下,掀开了其中一名死者的白布,尸体身上有多处抓痕和咬痕,一只手臂更是几乎被咬断,她又掀开一具,尸体的状态与前一具相似。“这可不像是刚尸变的走尸能造成的,倒是像凶尸干的。”蓝砚看完,又将白布盖了回去。

“可尸变的那个是被一剑穿心而死的啊,并没有横死,怎么会变成凶尸,况且死的头天晚上就尸变,这未免也太快了吧。”一名弟子发出了疑问。

“是啊,你说的没错,如此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被一个修鬼道的人杀死,然后当场炼成了凶尸,然后驱赶他杀死另外两人,之后再被除去。”蓝砚站起,一边说一边来到那具被炼成凶尸的尸体旁,掀起白布想看一下剑伤。

“把别人家的儿子杀死炼成凶尸,然后驱赶他杀死自己的爹娘,这是得有多狠这一家人啊!”

“是啊,这些修鬼道的真是丧尽天良!

“啊!”

蓝砚掀开白布时手颤抖了一下,旁边的众弟子闻声还以为是又起尸了,纷纷拔剑以待,然而尸体并未起尸,蓝砚只是在尸体的心口处看到,拿道贯穿了心脏的伤口附近,附着了莹白色的结晶,像是无垢的白冰。

那是一把名为寒眠的仙剑才会留下的剑痕,而剑的主人,她认识。

“秋默,你又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上一次是为了救人,这一次为什么是为了杀人呢……?”

蓝砚低声轻语道,声音轻到只有她一人才能听到……

第一章节凉月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