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照明不佳的街巷处，暗红色的陈旧书店默默矗立，积灰的窗户透出柔和的黄光。
【这简直就跟恐怖小说一样，幽深的环境，奇异的房屋……我要是走进去会不会遭遇不测？】
佛尔思·沃尔站在书店前，脑海中不自觉闪过这样的念头。
要不是从聚会里买到的消息称这里的书店有一些魔药配方出售，佛尔思绝对不会来贝克兰德东区这个偏僻的小角落。
【偏偏休有委托要做……】
深吸了一口气，佛尔思推门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三四块深灰色的长木板，它们嵌入暗红色的墙壁，在室内烛光的照耀下，托举着高低厚薄各不相同的书籍，而摆放着蜡烛的前台，只有一个男子正伏案疾书。
佛尔思没有直接向那位男子打探消息，而是走近了书架，仔细观察了起来。
【奇怪，书脊处没有写书名和作者，这让人怎么挑？】
佛尔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本淡紫色的书籍，她缓缓靠近，不自觉间，手指就触碰了它，将其抽离了群体，并当场翻阅，如饥似渴地咀嚼着其中的文字。
“当月亮脸上添了伤口，隐于世界表皮之下的文字就会显现……”
“要开启某些道路，人就必须先开启自身……”
“路若无终点，其本身即是终点……”
古怪而神秘的语句盘绕，钻入了她的脑中，它们似乎讲述了一个锁匠的故事，又仿佛是在教授读者某种仪式。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神秘学书籍，而且内容佛尔思从未听闻过！
最终，佛尔思恋恋不舍地合上了书籍，停止了阅读，这并不是因为她读完了，而是灵性已经接近枯竭了。
“门槛……伤疤……揭示……”
捏了捏鼻梁，佛尔思缓过神来，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一本神秘学书籍！！！】
对于她这样的野生非凡者来说，神秘学知识不可谓不重要，要是做个只会服用魔药的非凡者，说不准哪天就触犯了禁忌，招惹来了邪神的注视，失控身亡了！
【这家店还真不一般，这种书都敢摆出来卖，难道就不怕‘值夜者’、‘代罚者’、‘机械之心’找上门来吗？】
【嗯……待会儿买书和打探消息的时候还是顺便提醒一下老板吧。】
打定主意后，佛尔思走近前台，正准备开口，男子却率先抬起了头。
他相貌普通，黑发微卷，唯一突出的或许就是他那一双暗紫色的眼眸，在四周昏黄色的包围下，近乎渲染成了与书店整体颜色一致的暗红色。
“这位美丽的女士，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到你的吗？”杰诺斯·撒迦利亚噙着笑，礼貌问道。
佛尔思愣了一下，她头一次看见如此独特的眼睛。
北大陆人的瞳色大多是黑色和褐色，少数是淡蓝色，极少数是碧绿色，暗紫色的眼睛从来都只会出现在小说绘本里。
【应该是某种魔药的影响？】
佛尔思心中做出猜测，很快就收敛了惊讶，回应男子：“我想买这本书，顺便求购几样东西。”
她将书放到了前台，眼睛不可避免地扫过了桌面上摊开的信纸，虽然只看到了几个符号，但她一下子认出了那种语言，那是赫密斯语，一种神秘学领域的语言。
【‘……戴冠执剑之神，瞑晦视明之神，吞死食败之神……’】
【……等等，这好像是尊名？！】
下意识在心中解读了几句后，佛尔思悚然一惊，她的神秘学常识告诉她，这三段简明的句子似乎是指向了某位存在的尊名，而不管是用神秘学语言诵念、默念或是书写，都有可能招致这位存在的注视……
而在她从其他非凡者交流的消息中，与隐秘存在建立联系往往意味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似乎是察觉到了佛尔思惊恐的情绪，杰诺斯不动声色地将纸张对折。
“女士，不必在意，这段尊名所指向的存在并不算得上是一位邪神，而且祂自第五纪起就再也没有回应过信徒的祈祷了。”他安抚着佛尔思紧绷的神经。
“呼……希望是这样。”佛尔思的语气里夹杂着后怕和不满，显然，她对男子把这种危险的知识随便写在纸上的行为有些恼火。
毕竟，这在神秘学世界里，可是要命的事！
【不过，对于我这种本身就接近疯狂和死亡的人来说，这好像也没什么吧……】
佛尔思想起了‘满月呓语’带给她的痛苦和恐惧，自嘲一笑。
要是真有神明能够回应她，邪神又怎样呢？只要能让她解脱……
“女士，既然你能看懂赫密斯语，那你应该也对神秘学世界有所了解……”
略显深沉的嗓音拽回了佛尔思逐渐飘远了的思绪，她的注意力回转。
“作为补偿，如果你有什么神秘学方面的知识需要帮助，我会在价格上给你一定的优惠。”
听着杰诺斯诚意十足的许诺，佛尔思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本……《孪蛇密续》，多少钱？”
佛尔思手搭在书上，这才发现原本光洁的书皮表面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伤疤，它们构成了歪歪扭扭的书名，透过其中的缝隙隐约能够看见内里黑色的文字符号。
“一百镑，这里所有的书籍都是这个价格。”杰诺斯的笑容不减。
“……”
佛尔思再度震惊了，不是因为这个价格太贵了，而是因为太便宜了！
甚至此刻，她都不打算顾忌灵性的干涸，有了转身再去多拿那几本书籍的冲动。
【反正看完之后再把这些神秘学书籍卖出去，肯定有得赚！】
佛尔思双眼放光，似乎已经看见了致富的希望。
然而，杰诺斯接下来的话磨灭了她的幻想。
“只不过，这个价钱的前提是，你真正读得懂这本书，而这个标准，就是你能否看见书名……”
看到佛尔思疑惑的眼神，杰诺斯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正如使用工具一样，只有真正懂得知识的人才不会为知识所伤。”
佛尔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哪有这么便宜的神秘学书籍！
【听这家伙的话，这些书籍本身就有一定的危险性……】
【以这样的条件为前提来买卖神秘学知识，这该不会是某种仪式吧……】
佛尔思的心里涌现出担忧，她联想到了那些在非凡者聚会中道听途说来的禁忌仪式，它们诡异而可怕，造成的恶劣后果光是听闻就让人毛骨悚然。
有那么一瞬间，佛尔思想直接道歉走人，然后立马向教会投匿名信举报。
但是一想到《孪蛇密续》中讲述的神秘学知识，她又不甘心就这么错过，她有预感，这些知识对她非常重要。
最终，佛尔思选择了掏出一百镑现金，在沉默中将钞票递给了男子。
【只是传播神秘学知识而已，或许本来就没什么危害呢？】
【就算要举报，至少也要等我看完这本书吧……】
直到将书籍紧紧揣入怀中，佛尔思才结束了胡思乱想，想起了自己找到这家书店的主要目的。
“你有‘戏法大师’的魔药配方，或是相关线索吗？”她压低嗓音问道。
杰诺斯眉毛一挑，已经低下头的他再次抬头，认真打量了佛尔思一眼。
“你是‘学徒’？”顿了顿，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多稀有的非凡者啊……”
佛尔思品味出了他话语中的戏谑，有心想问一下‘学徒’怎么了，可还在纠结是旁敲侧推还是直接发问时，杰诺斯突然微侧脑袋，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这直接就吓住了佛尔思，就在她打算扭头逃跑并举报书店时，杰诺斯又恢复了正常，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
“如果你总能在满月时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尝试《孪蛇密续》上记载的仪式……”
“虽然你是‘学徒’，但我想比起‘启’的开启与揭秘，‘心’的延续与保护才更加适合现在的你学习！”
虽然不太能听懂杰诺斯话语中的专业名词，但佛尔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情绪激动了起来。
“你知道‘满月呓语’是怎么回事？”
“‘心’是什么？它能保护我免受‘满月呓语’？”
如今‘满月呓语’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尽管她一再宽慰好友自己不会有事的，但实际上，她已经濒临极限了，只要再来上几次就有可能精神崩溃，发疯，甚至直接失控，变成怪物！
所以，她绝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拯救她的方法。
“两千镑。”
杰诺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报出了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
“两千镑！！！”
“怎么会这么贵？！”
佛尔思瞳孔微缩，显然无法接受这昂贵的价格。
别说她自己的存款，就是再加上休的存款也远远不够！
杰诺斯不为所动，平静解释道：“‘满月呓语’涉及到了高位者，而‘心’之仪式的难度也不低，所以这个价格很合理。”
注意到佛尔思有些难看的脸色，他又补充道。
“当然，按照刚刚的承诺，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
佛尔思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而男子的双眼因礼貌微笑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狡黠似狐。
“附赠价值五百镑的‘戏法大师’魔药配方。”
这句话让佛尔思原本亮起的目光彻底黯淡，她浑浑噩噩地抱着书走出了书店，看着昏暗的街道，只觉得自己前途也是一片黑暗。
【两千镑的仪式……】
【要努力挣钱，不然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必须尽快把《暴风山庄》写完，然后马上开新书赚钱！】
最终，还是对生命的眷恋让佛尔思暂时摆脱了颓废的情绪，少见地振作了起来。
【明天写至少两千字……不！写四千字！】
狠下心来的佛尔思回身看着那暗红色的书店，仿佛是看到了鲁恩王国民俗传说中贪婪的魔鬼，将它的模样和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莫兰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