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7号订单好了!”
奶茶店的叫号声将傅知夏从回忆中惊醒。她起身去取饮料,冰凉的杯壁立刻在掌心凝出一层水珠。三杯杨枝甘露被装进纸袋,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腕。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傅知夏眯起眼睛,阳光刺得她眼前发白。她快步走向公交站台,帆布鞋踩在晒得发烫的地砖上,几乎能感觉到热气透过薄薄的鞋底。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二十分钟,傅知夏在第三高中站下车。这所学校新建不久,红白相间的教学楼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接孩子的家长,傅知夏找了个不起眼但视野开阔的位置——一棵法国梧桐的树荫下,正好能看到校门口的全貌。
她看了眼手机,距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傅知夏从纸袋里取出自己的那杯杨枝甘露,吸管戳破塑封时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冰凉的饮料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夏日的燥热。傅知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校门口,每当有学生走出来,她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地加快,又在看清不是那个人后慢慢平复。
“我在干什么啊...”傅知夏咬着吸管,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说是来接林悦和赵小雨的,却像个偷窥狂一样盯着校门口,只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远远地看江屿白一眼。
自从初中毕业后,她和江屿白考入了不同的高中。起初他们还会在周末约着一起去图书馆,但随着学业压力增大,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连消息都很少发了。
傅知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上面沾了一点灰尘。她想起初三那年冬天,江屿白蹲在教室门口帮她系鞋带的样子。那天她因为值日来晚了,急匆匆跑向操场时鞋带散了,差点绊倒。江屿白二话不说就蹲下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实的蝴蝶结。
“这样就不会散了。”他站起身时,鼻尖冻得微微发红,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缭绕。
“知夏!”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傅知夏抬头,看见林悦和赵小雨朝她跑来,校服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你怎么在这儿等?热不热啊?”林悦接过奶茶,立刻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啊——活过来了!”
“不热,这儿有树荫。”傅知夏笑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她们,继续搜寻着校门口。
赵小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在等人?”
“没、没有啊。”傅知夏慌忙否认,耳根却悄悄红了,“就是...随便看看。”
林悦和赵小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作为傅知夏最好的朋友,她们当然知道她在等谁。
“走吧,去吃牛肉粉。”赵小雨挽住傅知夏的手臂,“再晚就没位置了。”
傅知夏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没什么人的校门口,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见不到他了。
三人沿着林荫道往商业街走,傅知夏听着林悦和赵小雨聊着学校的八卦,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转过一个路口,前方就是牛肉粉店所在的那条街了。红绿灯刚好变红,三人停下脚步等待。
“听说江屿白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林悦突然说道。
傅知夏的心猛地一跳:“他...还好吗?”
“想知道就自己问啊。”赵小雨促狭地笑着,“你们又不是没联系方式。”
“我……”傅知夏捏紧了手中的奶茶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了一些,可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从初中到高中,某些人的暗恋时长快破吉尼斯纪录了吧?”苏晓咬着吸管挤眼睛。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条蜿蜒的时光隧道。傅知夏走在最后面,听两个朋友叽叽喳喳讲月考八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远的校门。梧桐树的叶子在地上碎成斑驳的光点,像她始终拼不完整的勇气。她低头盯着那些晃动的光斑,思绪飘远——如果现在回头,会不会像那些俗套的青春小说一样,他就站在那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呢?生活又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巧合。
可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时,后颈忽然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拽住。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真的会有吗?
像是被某种预感驱使,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她的呼吸凝滞了。
五米开外,江屿白正站在那里。
他比初中时长高了不少,校服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傅知夏,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更多说不清的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街上的喧嚣远去,傅知夏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屿白先动了。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傅知夏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喉咙发紧。
“在等我?”江屿白在她面前站定,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却依然带着那种熟悉的、略带调侃的语气。
傅知夏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我、我是来接林悦她们的...”
“是吗?”江屿白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奶茶上,“杨枝甘露?”
傅知夏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买了江屿白最喜欢的口味——全糖的那杯,一直是给他准备的。
“我...”她慌乱地想解释,却见江屿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好久不见,傅知夏。”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你长高了。”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却让傅知夏的眼眶突然发热。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嗯...好久不见。”
“江屿白!”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不要一起去吃牛肉粉?”
傅知夏猛地抬头,用眼神向好友发出“求你别闹“的信号,但林悦只是狡黠地眨了眨眼。
江屿白看了看傅知夏通红的脸颊,轻笑一声:“好啊。”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傅知夏手中的纸袋,取出那杯全糖的杨枝甘露:“这杯是我的吧?”
傅知夏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还记得。
绿灯再次亮起,四人并肩走向马路对面。江屿白走在傅知夏身边,两人的手臂偶尔相碰,激起一阵微小的电流。
走过公交站台时,江屿白忽然低声问道:“后来那本小说,写完了吗?”
傅知夏的脚步一顿,初中时那个午后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慌乱地抢回作业本,而他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写完了。”她小声回答。
“能借我看看吗?”江屿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次我保证不偷看。”
傅知夏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温暖而明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或许就是这样一刻——不是刻意的重逢,而是命运安排的偶然相遇。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被街上的喧嚣淹没,但江屿白听到了,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林悦和赵小雨在前面走,不时回头投来揶揄的目光。傅知夏假装没看见,但她的心像手中的杨枝甘露一样,甜得快要溢出来。
转过街角,牛肉粉店的招牌已经清晰可见。傅知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江屿白,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笑了。
这个夏天,似乎突然变得不那么燥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