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墓园的擦肩而过

周末的傍晚,陈念洗了澡,换了一件素净的衣服,带上爷爷最爱吃的油炸锅巴和奶奶爱吃的糖炒栗子,买了几束开得正好的向日葵,去墓园看爷爷奶奶,今天是爷爷奶奶第61个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离开陈念的第9年。9年了,她依旧记得他们大大小小的节日,至亲的离去,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场“暴雨”,而是一生中永远的潮湿。

墓园白天人多,熙熙攘攘的。她就专挑傍晚来,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爷爷奶奶说说心里话。长大成人后,她一个在外闯荡,父母离得不远,但是很少联系,她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也只能做到恭恭敬敬,做不到亲密无间

以前小的时候总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早点赚钱,哪怕三天两头的买些零食,衣服送给爷爷奶奶,这样她也心安些,毕竟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爸爸妈妈,一个交警,一个护士,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春节更是分分离离。父母想让她住校,可是爷爷奶奶不舍得她没人照顾,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因此,陈念也十分的懂事,她不能让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为她操心。可“子欲养而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没等她上大学,高三时爷爷就因病去世,奶奶因为悲伤过度,几个月就撒手人寰。陈念那时正值高三,家里人都不敢告诉她,怕影响她高考。可一向心思敏锐的她又怎么能发现不了,她明白家里人的苦心,以前每个月奶奶都会去学校看她好几次,高三的那年,奶奶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都是妈妈站在校门口给她送一些水果和零食,她想问,但又不敢问,她已经许久没见奶奶了,打电话也不似从前对她嘘寒问暖,支支吾吾,不肯多说一句,她知道家里肯定出事了,她敏锐地察觉到奶奶的电话里总是有若有若无的哽咽声,这一切让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地想起因为癌症而一直卧病在床的爷爷,似乎预想到什么,但是她又迅速的否定了它。她怎么能往坏处想呢?“爷爷一定没事的!”就算有再多的预感,她也是不能相信的,哪怕是自我欺骗,她也愿意相信爷爷没有事,世上有几个人能接受至亲不好的消息……只要这个预感还没得到证实,她就不会相信是真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她在学校住得是四人间。深夜,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在被窝里一遍一遍的拨打着家里的电话,每次拨好又不敢打,她不知道她如此害怕是因为打扰家里人休息,还是害怕家里人跟她说一些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她不知道……

陈念懂事,成绩又好,为了方便联系,家里人高中就给她买了手机,她此时一遍又一遍的翻着过去的照片,想着曾经在爷爷奶奶结婚纪念日时,为了哄爷爷高兴,她对爷爷奶奶说:“等我长大有了钱,她亲自帮爷爷奶奶办结婚纪念日,在那一天摆上好几桌,还要带爷爷奶奶拍婚纱照!”想起曾经的一切,她的泪挣扎地从眼眶夺出,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完全打湿了屏幕,她的眼睛一片模糊,她甚至不知道她此时应该去擦根本控制不住的泪水,还是已经模糊不清的手机屏幕,此时她的心情就在这茫茫的黑夜中,像是被一个人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奈何现在是黑夜,寝室的朋友还在睡得香甜,她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能将被子含在嘴里,抑制自己的情绪,但她此时她太压抑了……

一切都想她预想的一样,爷爷几天后就去世了,她在爷爷的葬礼上一滴眼泪也没掉,她守着爷爷一夜,看着爷爷闭着眼安详的躺在那里,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握住爷爷的手试图将她的体温传递给爷爷,虽然在旁人眼里这看起来有些可笑。可她忘了此时她的手也是冰冰凉的……

爷爷年纪大了,平时小病小灾从来不让小辈知道。有时奶奶他都瞒着,等爷爷查出癌症时已经晚期了,年纪大了,医院不敢随便用药,爷爷生病时,就一直躺在床上。后期的时候,爷爷癌细胞扩散了,全身疼痛,整夜整夜睡不着,家里人恨不得替他痛苦,可病痛的无人代替。爷爷在弥留之际,嘴里一张一合,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念……念……”,可爷爷走的时候是深夜,陈念在学校,当时她拼命地往家赶,可爷爷也终究没能见他最爱的孙女一面……

爷爷的离去,让她明白,有些事是不可控的,无法改变的事就不要执着了,要珍惜你所拥有的……

回到学校后,陈念开始拼命地学习,没日没夜的学习,学习可以让她忘记那些不好的事,她一直相信“所有逝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注视着他爱的人”她一直觉得爷爷奶奶从未离去,只是在另一个世界注视着她生活,所以当她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时,她大声在墓园读给爷爷奶奶听,她一直相信爷爷奶奶一定会替她高兴的!

每一年,甚至每次她心情不好时,她都会在晚上去陪陪爷爷奶奶,以前她是怕“鬼”的,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人们怕的“鬼”,其实有可能是他们最爱的人啊……

她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坚强和懂事,她有脆弱,逃避的一面。外人从来不知道……

在这个大家在高高兴兴举办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一个人来到墓园,替爷爷奶奶扫扫墓,她蹲下身子,轻轻扫去墓碑上的灰尘,眼里噙满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墓碑上,她未说一句话,却能感受到她的心痛……

而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生在不远处注视许久……

一个手捧兰花的小妹妹跟了上来,“哥哥,你认识这个姐姐吗?”“认识”

妹妹意识到,从哥哥身上的冷冽气场可以看出,他此时一定不想多说话。

不过,远处的那个姐姐哭的真的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