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直挂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许直已经感觉空气中的水汽慢慢腾升，将自己牢牢包围，形成隔绝空气的无形屏障。
许直松开领带，想让助理送杯咖啡进来。视线落到办公桌面，很陌生的陈设，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正在W城出差，助理是暂派的，而且现在公司的员工已经下班了。真是不凑巧，一来到这里，迎接他的天气跟他的心情一般糟糕。
算了，那就如以往一般，请这糟糕喝一顿酒吧。
突如其来的出差，公司以至于只来得及给他安排住处，许直只能打车了。
灰蒙蒙的天，开始下起了小雨，映照出霓虹灯的五光十色，清冷的，初春的晚上，攒起了热闹的氛围。
只要加钱，打车就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总有些人心不足想吞象。
“诶呵，前方堵车了，还不知道要堵多久……”师傅看着后视镜，开始铺垫着他屡试不爽的无奈“策略”，只为能从这精英聚集的大楼里走出来的，穿着价值不菲，气质卓越的年轻男人口袋中，多掏出点钱来……
“照着导航走。”许直抱胸靠在椅背上，侧头朝着窗外，闭目养神，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声音不大，阴恻恻的，听得师傅头皮一紧，好像在说“你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别搞鬼”，一种被看穿计谋的尴尬，心虚，油然而生。
“额呵呵呵，好的，好的。”师傅口头应着，慢慢往前行驶的同时，频频从后视镜看年轻人，拿出多年经营的士，“以貌取人”的经验，酝酿着再次开口。
师傅清了清嗓子，一抬眼，后视镜的一双眼睛，登时睁开盯着自己，眼神中赤裸裸的警告，让师傅一下子慌了，连忙移开眼睛，支支吾吾的解释着，“额，我，我就是怕，怕影响……”
“专心开车。”
“好的，好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师傅都在心里惊恐的想着怎么补救。
这样想着，时间过得很快，还没有想到什么头绪，已经到了地方，还是乘客提醒下，师傅才恍然大悟般，停下了车，机械的说了句，“您好，您的目的地已到，祝您顺利。”
师傅看着年轻人，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酒吧，酒吧门口的接待，恭敬的将人让了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的喇叭催得很急，师傅恼怒的看了后视镜一眼，猛踩油门，不知是对什么方面的不满，用力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狗日的，不就是个高级鸭子吗？穿得人模狗样的，不就是靠脸吃饭，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还不知道在富婆面前舔成什么样呢？”
独自吐槽的师傅尤觉得不够，拉了个群，把他凭空捏造的谎言，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给同行们听，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然而这种事情在同行里发生的概率堪比孩童时期喊“妈妈”的次数，只是以往都是女孩子。
大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格外的捧场，嘻嘻哈哈，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在犯罪，毕竟，又有谁会站出来，给他们一个警告，一个惩罚呢。
屡见不鲜。
师傅听着声筒里传来一声声放肆的笑，这比任何言语上的鼓励都来得强烈。他，站在虚妄的正义面，肆意谩骂，恶意侮辱着篡写而来，加在陌生人身上的‘罪名’，企图从中找到自己如浩瀚星海里，一闪不闪，尘埃模样的自尊心。
进了酒吧就开始物色的许直，根本不关心背后弥漫的谣言，毕竟，他背后糟糕的事情多了去，这种事情，就算发生在他的面前，只要不涉及到公司市值，他都会像听八卦一般，让它们左耳进，右耳出。
“大哥，您一个人啊，那您需要代驾吗？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您需要代驾，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技术很好。”
许直坐了几分钟，环视一圈，锁定猎物，端起酒杯，正准备起身出击时，迎面走来一个人。不用细看，单从走路的姿势，许直就能大概判断出来人是否合自己胃口。
显然，这人过于单纯，并不适合他。
“不需要。”
来人却不打算轻易放弃，涨红着脸，拦在许直面前，递出名片便自我推荐道：“我技术很好的，比他们都好。”
许直睨了他一眼，再看向‘猎物’，已是悄然离去。
许直哼笑，收回目光，审视的把面前的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露出玩味的笑来。
虚虚抬起的屁股，又坐实了回去。敲了敲吧台，“坐。”
来人眨巴着眼睛，好像暗自给自己鼓了个劲，才坐了下来。
“会喝酒吗？”许直老套的对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对面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代驾，不能喝酒。”
许直被这傻兮兮的样子气笑了。
“你刚不是说你技术比他们都好吗？说说，怎么个好法？”
许直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咯咯的笑声。
老实人顿感十足，丝毫品不出内在歧义，干巴巴讲起自己在驾校学到的理论知识。
许直眼睛落在酒杯上，只听个响，他甚是无语，要不是看在人家声音还算对胃口，他是懒得逗弄了。
老实人跟盘下酒菜一样，看着许直都喝得人歪斜了，才眨巴着眼睛，停了好学生的背诵大招，关切的问道：“您还好吗？”
许直呵呵发笑，“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
老实人像是怕人跑了一样，跟了一脚，“需要扶吗？”
许直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一听这话，明知人家是正经问话，但是他脑子就是自动往歧义那边靠。
他抵着老实人的肩膀，想将人按在座位上，一使力，没按动，自己倒是贴到人身上去了。
看着比我自己还高点的老实人，手指点着人右侧的肩胛骨，佯装生气的教训道：“年纪轻轻不学好，那是你想扶就能扶的吗？给我乖乖坐好，看好我的酒。要是你看得好，我就奖励……我憋不住了，回来再说，看好我的酒。”
老实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一会儿看看许直的半杯酒，一会儿看看许直离去的方向。来来回回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吧台的酒保也跟着忍不住逗弄道：“你把酒杯拿在胸前，不就不用看来看去的吗？傻不傻。”
老实人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傻，尴尬的笑笑，小声对酒保说了声谢谢，殊不知，他抱着酒杯引颈相望的样子，更傻了。
许直看了一会儿，倚着墙，默默的抽起了烟。他以为等他抽完烟，人家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识趣的离去。
“您，还好吗？”
许直被问得一怔，入眼便是自己的酒杯，“你偷喝了？”
喝得有点头大，许直语气控制不稳，像是质问。
老实人连忙摆头，“没有，刚刚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泼了一点。”他补充道：“只泼了一点点。”
许直烟也不想抽了，没想到这傻子不仅没走，还来找自己，难得的善心大发，把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归类到农村来的，边上大学边贴补家用的——那个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