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石初似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脸惊愕转头问我：“云婶儿天天抱着的那个玩意儿是个老虎？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儿？你竟也不同我说说？谁教的你嘴这么严实……”说着还在我的脸上掐了一把。
“嗯……他其实也不吃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太好意思，本意并不是想替赖猫瞒着，一是怕阿云若是知道了会害怕，二是真没觉着有必要特意同旁人讲，但现下被周石初问了起来，倒多少生出来那么点不顾他人死活隐瞒凶兽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对山精道，“你刚说可以替阿云祛除阴邪，快些去吧，那赖猫若是急坏了肯定不会给你血的。”
山精应该是挺想要的，能看得出来。他见到赖猫的时候，阿云还睡着，没有顾忌的人在听，赖猫便直接开口说了人话，“虽然阿云是因为你这鬼地方阴煞太盛才这般难受，但倘若你能让她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我便也不多追究什么，你想要的自然也可以赠予你一些。”
“这可不怨我这鬼地方，我这地方若是常人来去是不会有什么异样的。这位娘子因为年轻的时候滑过胎，身体亏空，才会这样。况且若说到阴煞，哪个能煞的过上古遗留的纯血白虎？所以不如我趁机给她都调理好，你可再多给我些？有你这上古纯血，我也用不着再跟阴差抢伥鬼了。”山精得意的说。
“那就看你本事了。”赖猫边来回踱步边说。
“她毕竟只是个人，不似你我命长，能再多留她一二十年已是极限。况且多留几年还不如你等她投胎来的容易。她去哪里，你跟她到哪里，岂不长久？”山精说
“那轮回到哪里是你说的算的？”赖猫不满的反问。
“那自然不是我说的算，”山精笑了笑，“不过，想知道去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赖猫眼睛一亮。
“这位虎兄，我们来日方长，你看我今日我先帮你给娘子续命，日后再慢慢告诉你。”山精卖了个关子，言毕便去查看阿云。
周石初是挖过狐狸墙角，抱着石头睡觉的人，世间奇事于他而言大多见怪不怪，刚知道时的惊愕不过是因为没想到，早已转瞬即逝，如今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看热闹，嗯，就差一个西瓜或者一把瓜子儿了。
“云婶儿可曾同你说过年轻的时候成过婚？”周石初小声在我耳畔问。
“没有，不曾提过有丈夫或者孩子什么的，她平日只说些开心的事儿，我见她最不开心的时候便是在兴州住花楼的那几日了。”我小声回答。
周石初仿佛琢磨出来什么，脸上带了些揶揄的笑，意味深长的扫了那赖猫一眼，又转过头来跟我说道：“我敢打包票云婶儿年轻的时候定是被那个虎崽子蒙骗过，他现在装个猫来还想着哄的云婶儿回头呢。”
“变个猫就行了？”
“起码云婶儿会把那猫带在身边，只要在身边他就有机会，没机会也可以制造机会。它若变回个人形试试，那定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了。”
”蛤？这也算哄人回头吗，人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个啥？要我说，他若是做了错事，就应该老老实实端端正正的来给阿云道歉。”
“道歉多半会被赶走，这样死皮赖脸稀里糊涂的守着，兴许还能峰回路转。”
“可阿云的人生就这么几十年，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蹉跎着，等到人不在了有他懊悔的。”
周石初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呆了一会儿便默默的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着实不太理解周石初的说法，但莫名的对那赖猫就生出一股嫌弃来。
阿云醒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好转了不少，我将她扶起来，拿个软枕给她靠着，本想两个人说点话，可那赖猫依然在床榻前来回踱步，踱的我眼花缭乱的，每每一抬眼儿，嗯，这货可真是招人烦，终于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嗞喵”一声赖猫飞到了门外，在门外又“呜咽”了几声，倒是乖巧识相的没有再闯进来。
阿云不忍，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它好好的，你踹它做什么？”
“好些了吗？”我没理接阿云的话，自顾自的问。
“瀛海实在是寒冷，这山中更甚，我一进山就昏昏沉沉的，想是着了凉烧糊涂了吧。今日倒是有些神清气爽了，现下不觉着有什么难受，手脚还有些无力，但应是好转了。”她还是有些虚弱的回答。
“嗯，那就好，我们明日便能回镜石了，山精开道，不肖舟车劳顿。”我安慰阿云。
“少爷带着我本来是为了照顾你的，结果我这倒成了累赘。”阿云不好意思低下头。
“你这是说什么呢，你是我的朋友呀，我们要互相照顾的呀，你看我本来就结实的很，哪需要什么照顾，你这么虚弱，当然是我照顾你啦。”我抚了抚阿云的头，这些日子耗了不少精气神儿，这白发又多了许多。
“都怪我这脑子不开窍，应该早些想到使唤山精，本来就是来找他的，就应该让他接我们就对了，这一路水旱两路的颠簸，好人也熬坏了，把你累成这样……”
“你想不到，少爷那么聪明，还能想不到找山精走捷径？”阿云笑着给我解释，“这一路这么走是为了熟悉沿途的环境，少爷日后分销布局都要上下打点，这一趟沿途结交拜会，少爷可没闲着，这都不是山精的法术能做到的，不然拿什么跟山精当筹码呢。这么说吧，山精要是自己能做到，他守着这么大的金山银山，何苦跟少爷合作？”
山精有多爱人间的黄白之物，我多少也是有点体会的，在我懵懵懂懂的山中岁月里，他没少拿那些人类给我的贡品和谢礼。阿云果然还是做人做的久，比我心思细致的多，虽是请来做厨娘，也未曾见过周石初拜会打点，却能通过他的日常分析出他的意图，经这一说，我才茅塞顿开，原来周石初这舟车劳顿自有舟车劳顿的道理，是我终究是个石头，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些，做人啊，还真是有的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