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楼的木窗总留着道缝,秋阳斜斜切进来,在旧书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我常坐在临窗的位置,看梧桐叶从青转黄,看云影在对面红瓦屋顶上缓缓迁徙。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油墨味混着阳光晒暖的霉味钻进鼻腔,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停在某页诗行上的鸟,不必理会管理员提醒“保持安静“的咳嗽声,只消跟着字里行间的风,在十九世纪的庄园与二十年代的巴黎之间振翅。有时会遇见穿米色风衣的姑娘来还书,她的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像一串惊起的鸽哨,却从不停留。
深秋的公园长椅上,我常把自己缩成件灰扑扑的毛衣。眼前的湖面结着薄冰,有孩子用石子砸出细碎的裂纹,笑声惊飞了岸边的麻雀。而我总盯着对岸垂落的柳丝,看它们如何被风拧成麻花,又忽然松开,在冰面上画出凌乱的线。书包里装着冷掉的奶茶,口袋里躺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舌尖还留着若有若无的甜。有蒲公英的绒毛落在膝头,我便轻轻吹起它们,看这些小伞乘着风掠过结冰的湖面,去向连候鸟都不曾抵达的远方——原来自由有时是这样的:不必飞向温暖的南方,只需在渐冷的季节里,跟着一片绒毛的轨迹,就能抵达自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