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鳞蚀月时

教学楼下那棵百年老槐,粗壮的枝干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肆意地向四周伸展。斑驳的树皮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每一道沟壑都似在无声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过往。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在微风的轻抚下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其投下的影子,恰似蜿蜒游动的蛇形,诡谲地蔓延在监控无法触及的死角,犹如蛰伏的凶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李溪竹孤身蹲在器材室锈迹斑斑的排风扇下,周围弥漫着陈旧器材散发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潮湿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那排风扇的叶片早已停止转动,像是被岁月定格的残骸,表面的锈迹宛如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门外,听着那逐渐靠近的高跟鞋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令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将印着“丹东二中天文社”的旧徽章紧紧攥进掌心,徽章的金属边缘深深嵌入皮肤,压出一道道深红的印痕,仿佛要将这承载着母亲气息的物件融入自己的血脉。这枚徽章,是母亲林羽裳失踪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每当摩挲着它,李溪竹都能感觉到与母亲之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羁绊,仿佛母亲温柔的目光正穿越时空,默默守护着她。然而,这份思念的背后,是对母亲失踪真相的深深疑惑,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躲这儿修仙呢?”三双崭新的AJ运动鞋突兀地出现在通风口栅栏外,为首的女生身着剪裁精致的校服,嘴角挂着一抹轻蔑至极的笑,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她嚣张地伸出脚,用力踢向那扇铁皮门,“哐哐”的刺耳声响在器材室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犹如恶魔的咆哮。“仙姑后代连体测都不敢参加?”她尖锐的声音如同利刃,毫不留情地划破空气,深深刺痛着李溪竹的心。

李溪竹死死盯着排气管缝隙里漏下的阳光,那些细碎的光斑在她洁白的校服衬衫上欢快跳动,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到跳大神的萨满奶奶手中那面手鼓,鼓上缀着的铜钱正随着鼓点的节奏,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可此刻,这相似的场景却让她倍感苦涩与无奈。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穿上体测服短裤,小腿上那片因上周被泼化学试剂而长出的青鳞纹便会无所遁形。一想到届时同学们那异样的目光、刺耳的嘲笑和无情的排挤,她便本能地选择了逃避,紧紧蜷缩在这黑暗的角落。她紧咬下唇,牙齿几乎要嵌入肉中,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痛苦,在这个学校里,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恶意,若是再暴露这诡异的纹路,不知又会遭遇怎样的羞辱与折磨。

“教导主任往这边来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喊,仿佛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听到这话,那几个女生的脚步声顿时变得仓皇而凌乱,如同受惊的鸟兽,迅速逃离。李溪竹紧绷如弦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心中的阴霾却并未因此散去。她缓缓伸出手,在器材架深处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件,那是天文社废弃已久的折射望远镜。镜筒上贴着的“2016年营口陨石观测纪念”标签已然褪色,边缘翘起,仿佛随时都会脱离镜筒,飘落在岁月的尘埃中。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想起昨夜那个无比真实的梦:母亲静静地站在长白山天池边,四周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天池的水面平静得宛如镜面,却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深邃寒意。突然,母亲脚下的冰层毫无征兆地出现裂痕,紧接着,无数青色小蛇从裂痕中疯狂涌出,它们扭动着细长的身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响。母亲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惊恐与无助,那绝望的神情深深烙印在李溪竹的心底,让她从醒来后便一直被不安的阴云笼罩。

夕阳渐渐西斜,如同一颗燃烧殆尽的火球,将整个操场染成了铁锈般的颜色,仿佛大地被鲜血浸透。李溪竹拖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步伐,缓缓来到女厕。在隔间里,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书包,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书包散发着刺鼻的漂白液味道,生物练习册被无情地泡在其中,纸张上“遗传基因”章节的配图正在慢慢溶解。那双碧色蛇瞳的孟德尔画像,此刻在化学反应的作用下,诡异地扭动着,仿佛要挣脱纸张的束缚,化身成一个狰狞的怪物。

“这次是氯化铁溶液哦。”门外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夜枭的啼叫,尖锐而刺耳,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是塑料桶哐当砸在地上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李溪竹脆弱的神经。“你姥姥跳大神用的铜钱,不是最喜欢这种颜色吗?”另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声音中充满了恶意与嘲讽。

李溪竹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拧干书包,水珠顺着她手腕上那枚青蛇纹银镯缓缓滴落。这镯子是林家世代相传的保家仙信物,镯身雕刻的青蛇栩栩如生,鳞片仿佛在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镯子内侧刻着的满文“ᠰᡳᠯᡝᠮᠪᡳ”(镇压)正在发烫,一种奇异而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在警示着她危险的临近。当她跨过地上蜿蜒流淌的褐色液体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漂白剂在地面蚀刻出的图案——那分明是出马仙的堂单符咒。这符咒犹如一道神秘的谜题,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回家的路上,必经的那栋清代举人宅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愈发阴森可怖。院墙上爬满了藤蔓,那些藤蔓如同无数条扭曲的手臂,在风中疯狂摇曳,仿佛要将靠近的一切紧紧抓住。今天,它们似乎格外躁动,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驱使。李溪竹望着门楣上残存的“诰封奉政大夫”匾额,匾额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在岁月的洗礼下,只能勉强辨认出曾经的辉煌。突然,一颗腐烂的山楂“啪”的一声砸中她的后颈,黏腻的果肉顺着脖子缓缓滑落,果核里钻出几条半透明的蛆虫,在她的衣领上缓缓蠕动,令人作呕。

“扫把星!”墙头骑着几个男孩,他们哄笑起来,笑声如同恶魔的咆哮,在狭窄的街道上肆意回荡。他们手里还抓着从老宅瓦当上掰下来的螭吻残件,那螭吻原本威严庄重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躯体,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被破坏的痛苦。“你妈是不是被这凶宅里的妖怪吃了?”一个男孩大声嘲笑道,脸上满是戏谑与恶意。其他男孩也跟着附和,那刺耳的笑声如同利箭,直直地刺向李溪竹的心。

李溪竹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快步穿过垂花门的残骸。青砖地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湿滑无比,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慌乱中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西厢房的断壁。掌心触碰到墙内嵌着的半块石碑,石碑上的碑文记载着光绪二十三年“镇狼妖于地窖”的往事。而此刻,她腕间的银镯温度陡然升高,镯身鳞片竟与碑文里的狼妖封印图纹完全吻合,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又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这惊人的巧合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似乎正将她缓缓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未知漩涡。

深夜十一点十七分,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万籁俱寂。李溪竹在睡梦中被书桌的剧烈震颤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窗台上那盆母亲留下的君子兰正在疯狂摇摆,叶片上浮现出如同血管般的金线,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而神秘的光芒,仿佛在向她传达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信息。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慌乱中,她下意识地抓起手机想报警,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准确按下屏幕上的按键。然而,手机屏幕却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一般,自动切换到了前置摄像头,画面里自己的瞳孔正在缓缓分裂,如同蛇类的瞬膜一开一合,那陌生而恐怖的模样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衣柜镜面毫无征兆地突然炸裂,“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如雪花般四溅。裂纹交织在一起,竟组成了萨满鼓的十二道辐条,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携带着无尽的秘密。李溪竹惊恐地连连倒退,慌乱中撞翻了台灯,台灯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灯泡瞬间破碎,暖光闪烁不定,在这闪烁的光影中,一切都显得更加诡异。她清楚地看见化学灼伤的小腿皮肤下,真的有青鳞在缓缓游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破皮而出,这种身体上的异变让她感到无比恐惧,仿佛自己正逐渐变成一个陌生的怪物。此刻,书架上那台旧望远镜突然自行转动,镜筒缓缓指向窗外古宅的方向,目镜里浮现出燃烧的狼形虚影,那狼影张牙舞爪,浑身散发着炽热的火焰,仿佛要从望远镜中扑出来,将她吞噬。

李溪竹惊恐地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诡异的现象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让她不知所措,仿佛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无法醒来。她下意识地摸到抽屉里的天文社徽章,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惊讶地发现金属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子时三刻,携木德之身破东墙第七砖。”她盯着这行小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什么是“木德之身”?破东墙第七砖又会发生什么?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内心在恐惧与好奇之间激烈挣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按照这神秘的指示去做。但母亲的失踪,以及这接踵而至的诡异现象,似乎都在隐隐暗示着她,这一切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而可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与母亲的下落息息相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子时三刻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决定鼓起勇气去揭开这个谜团,哪怕前方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危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