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考察乡城移民家庭城市融入的方法

社会科学的实证研究中存在定量和定性两种研究方法，这两种方法依据不同的思维逻辑和理论范式，在具体的资料收集方式及分析方式上存在差异，从而形成了两者之间长期的分立。对于二者相互之间的结合问题，早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社会科学界就曾有过一些呼吁。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国内外学术界重视多元、强调对话思潮的推动下，学术研究中多种方法相互结合、互为补充的趋势日益得到关注，“量的研究和质的研究之间的结合问题已经成为一个跨学科、跨范式的热门话题”。量的研究和质的研究各有不同的优缺点，二者的结合可以对同一研究问题进行不同层面和角度的探讨，从而实现优势互补，更好地为研究服务。

方法和问题、理论不是相互独立的，研究方法的选取及具体研究手段的确定，必须与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及分析理论视角有关，而不能为了方法本身而选择方法。

本研究想要回答的问题是：乡城移民家庭是如何迁移到城市的？他们在城市生活的过程中，社会结构性因素（制度环境）、家庭主体性因素（迁移意愿、动机及方式）是否以及如何影响到其城市融入？不同进城时间和处于不同地域的家庭，其城市融入的共性与差异何在？其城市融入影响因素的共性与差异何在？为了分析这些问题，一方面要了解乡城移民家庭日常生活的微观互动及具体的迁移意愿、迁移动机等，这需要非常充实、鲜活、深入的定性资料支持。另一方面还要进行宏观层面的地域比较，这方面资料的获取需要依赖问卷调查的支持。因此，本研究采取定量研究为主、辅之定性研究的方法，由此可从微观和宏观、复杂性和一致性等方面对乡城移民家庭城市融入问题进行多角度的分析研究，以使研究结果具有较强的说服力和科学性。

一 资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问卷调查法，并辅之深度访谈法收集资料。

问卷调查是定量研究最常用的资料收集方法，问卷调查的优点在于标准化和精确化程度较高，逻辑推理比较严谨。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法收集了乡城移民家庭的基本特征（包括家庭成员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居住地、进城时间等基本信息以及夫妻进城意愿、进城动机、进城方式等迁移信息）、各项制度关联性信息（包括土地、养老、医疗、教育政策享有情况等），以及乡城移民家庭城市融入的基本情况（包括经济融入、社会文化融入、心理融入等）。

深度访谈是质性研究最常用的资料收集方法，其显著特点是，研究者需要事先准备好部分所要询问的问题（半结构的），并深入社会现象、社会事实内部进行深度挖掘。本研究对乡城移民家庭的半结构式访谈遵循了这两个方面的要求。在访谈方式上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个别访谈，即与单个乡城移民进行面对面的访谈，在个别访谈中，访谈者与受访者有更多的交流机会，外界干扰较少，从而能够与受访者轻松地进行沟通；二是小组访谈，即同时与乡城移民家庭中的若干个核心成员进行的访谈，因本研究的分析单位是家庭，而家庭区别于个人的显著特征在于，家庭成员在日常生活中存在着频繁的互动，多数家庭的发展规划、决策就是在家庭互动中形成的，故本研究中把单独的家庭作为一个访谈小组，家庭成员可以针对同一个问题表达不同的感受，由此所得到的信息可能会比个人访谈资料更具深度和广度。

二 调查对象的抽样与选择

本研究的研究对象是乡城移民家庭，具体调查对象是乡城移民家庭中的成员。鉴于乡城移民群体总体抽样框难以甚至无法把握，而且这一群体工作场所及居住地流动性强，若单纯采用某一种随机抽样（如简单随机抽样、分层抽样、整群抽样等）不能有效地抽取到理想样本，因此，本研究中采用多个阶段、多种抽样方法相结合的方式进行抽样。虽然研究对象的总体边界难以确定，但基于研究者对研究领域资料和研究对象工作、居住地点的了解和熟悉，本研究对各阶段的抽样方法进行了严格控制，最终所获样本因此具有了较强的信度与效度。具体抽样方法如下。

第一阶段是关于城市的选取。对城市的抽取依照分层次、分类别的原则进行了不同类型城市的抽样。本研究根据国家关于各地经济发展状况及地理位置划分出的东部、中部和西部三大经济地带，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依城市的政治地位、经济实力、城市规模、区域辐射力的差异，分别抽取了位于东南部地区的广州市、位于中部地区的长沙市和位于西部地区的柳州市。其中，广州属于经济较发达、跨省乡城移民家庭比较密集的沿海一线城市，乡城移民家庭在此工作和生活，可能会面临较为明显的制度、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差异；长沙属中部二线城市，当前整体经济实力已处于全国省会城市的中游偏上水平，是中部六省经济发展较快的区域之一，近年来乡城移民逐年增多，但经济辐射力还不及沿海发达大城市；广西柳州是处于中国西南的三线城市，作为华中、华南及东南亚各国之间的工业重镇，是西南地区综合交通枢纽和区域性工业基地与服务中心，乡城移民规模逐年增多，但与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相比，经济辐射力相对薄弱。

第二阶段是关于区及街道的选取。在每个城市，本研究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抓阄法）从各城市中抽取3个行政区；依照同样的方式，在抽中的各行政区中抽取1个街道。依照上述抽样方法，行政区及街道的抽取结果如下：广州市抽取出白云区的嘉禾街道、海珠区的新港街道、天河区的石牌街道；长沙市抽取出岳麓区的桔子洲街道、雨花区的左家塘街道、天心区的城南路街道；柳州市抽取出柳南区的柳石街道、城中区的潭中街道、鱼峰区的白莲街道。三个城市共计随机抽取到9个区的9个街道。

第三阶段是关于社区的选取。在每个抽中的街道，依然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抓阄法）抽取2个社区。依照该抽样方式，社区的抽取结果如下：广州市抽取出白云区嘉禾街道的尹边社区、鹤北社区，海珠区新港街道的怡乐社区、攀桂社区，天河区石牌街道的朝阳社区、东海社区；长沙市抽取出岳麓区桔子洲街道的天马社区、新民路社区，雨花区左家塘街道的牛角塘社区、桂花社区，天心区城南路街道的白沙井社区、工农桥社区；柳州市抽取出柳南区柳石街道的新风社区、红阳社区，城中区潭中街道的工学院社区、桂中社区，鱼峰区白莲街道的羊角山社区、燎原社区。三个城市共计随机抽取到9个区9个街道18个社区。

第四阶段是关于乡城移民家庭的选取及具体调查对象的确定。在决定如何选取乡城移民家庭及具体调查对象之前，笔者在两个农民工公寓（分别是位于广州市萝岗区的佳大时代公寓和位于长沙市岳麓区的江南公寓）进行了观察，找了一些乡城移民进行访谈，了解他们及他们的同乡、同事的职业、居住等相关情况。在此基础上，参照国家统计局官方统计数据，及以往学者相关研究中对乡城移民（家庭）分布特征的概括，决定在控制年龄、性别、家庭类型、夫妻职业几个维度基础上，对每类家庭分别抽样，争取扩大样本分布范围，抽取到不同类型的乡城移民家庭。依照以上思路，在每个社区最终抽取了45～55户不同类型的乡城移民家庭。在抽中的每户家庭中，选取1人（家庭的代表）作为调查对象进行问卷调查。

由于本研究还尝试把单独进城的个体流动者作为参照，来比较乡城移民家庭与乡城个体流动者在城市融入水平上的异同，因此，按照同样的抽样方法，在上述3个城市18个社区中各抽取了20～30名个体流动者。

三 调查过程与样本概况

研究者在正式调研之前做了试调查工作，于2010年3～5月分别在湖南长沙市望月湖小区和岳阳市花果山水果批发市场进行了试调查。其中，望月湖小区位于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东北、湘江之滨，占地面积仅1.57平方公里，但常住人口达5万多，是被评为“全国十大文明小区”之一的长沙老城区。该小区从1993年以来，连续8年被评为湖南省文明社区，1997年被中宣部确定为全国首批创建文明社区示范点，1998年被团中央授予“全国青年文明社区”称号。该小区内生活设施齐全，交通方便，在面积有限的区域内，有若干医院、农贸市场、学校。小区内房屋多是20世纪80年代银行、高校等单位职工集资房，目前大部分屋主已经在其他地方购房迁出居住，原业主迁出后旧房屋目前主要用于出租。因房屋面积狭窄，房型拥挤，租金较低，在长沙是很受中低收入者欢迎的租房首选地。花果山水果批发市场位于湖南省岳阳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内，东接107国道，西连城区闹市，北临城区陵矶外贸码头，距火车站、汽车站都很近，区位优势独特，交通便利。该区域内住有大量进城农民从事水果批发或零售或餐饮等服务业。

在以上两个小区中，笔者按进城方式（逐个迁入、同时迁入）、进城时间（如5年、5～10年、10年以上）、家庭类型（单个进城、夫妻型、夫妻子女型、夫妻老人型）等几个维度进行选取，通过偶遇抽样，共有30名乡城移民家庭成员接受了问卷调查和访谈。

在试调查的基础上修改了调查问卷。然后于2012年7月中上旬在广州、长沙和柳州三地对调查对象进行了面访式问卷调查和个案访谈。

对乡城移民家庭的调查，本研究在广州、长沙和柳州3个城市共计发放了960份乡城移民家庭问卷（每城市320份），其中广州回收有效家庭卷301份，长沙回收有效家庭卷303份，柳州回收有效家庭卷296份，共回收有效家庭卷900份，家庭卷有效回收率达93.8%。对单个进城的乡城个体流动者的调查，本研究在广州、长沙和柳州三个城市共计发放了480份乡城个体流动者问卷（每城市160份），其中广州回收有效个人卷153份，长沙回收有效个人卷149份，柳州回收有效个人卷140份，共回收有效个人卷442份，个人卷有效回收率达92.1%。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1440份（乡城移民家庭问卷960份，乡城个体流动者问卷480份，共收回1342份有效问卷），收集了客观、丰富的第一手资料（见表2-1）。

在深度访谈对象的选取上，主要遵循两大标准：一方面确保所抽到的访谈对象与该研究问题和研究目的有一定关联性，另一方面保证能够从小样本中获取信息的最大化。也就是说，个案的选择要保证有很强的异质性。具体到本研究中，在选取调查对象时注意到了乡城移民家庭在家庭规模、进城时间、职业构成等方面的差异性，三个城市各选了10户家庭，尽量涵盖不同迁入时间、不同家庭类型的乡城移民家庭，共计30户家庭作为深度访谈对象。问卷调查的样本概况如表2-1所示。

四 资料分析方法

定量资料使用SPSS软件进行统计分析。具体包括①对乡城移民家庭城市融入基本状况进行描述的单变量统计。②对不同地域、不同时段城市融入进行比较的双变量统计（如列联相关、等级相关、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等）。③对乡城移民家庭迁移动机的因子分析以及城市融入影响因素的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等多变量统计分析；定性资料运用内容分析方法进行分析。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由于本研究抽样过程相对复杂，包括从城市、街道、社区的选取到具体家庭户和调查对象的确定等诸多阶段，这中间既有简单随机抽样，也有比例配额抽样（依照关于乡城移民家庭分布特征人为控制样本的比例）。这种多阶段、多抽样方法相结合的方式，一方面使样本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使样本存在抽样偏差，因此在通过样本推断总体时须非常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