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程楚涵有些不安分。
运动会上，我瞧见他跟一个六年级高个男生很亲密地拥抱，就感觉有些不是滋味。那种带着江湖习气的做派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而程楚涵脸上还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之色，似乎有一种“我有大哥罩着，以后你们都得给我小心些”的潜台词。
昨天我瞧见他在教室里跟张余扭打在一起。我进去的时候两人还不分开，张余是狂妄，程楚涵是蛮横。张余的狂妄来自于他的性格，仗着聪明有些自以为是，有时候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程楚涵的蛮横则恰恰相反，来自于无知，无知则无畏，所以他见我进来也没松手。
我瞪着他俩，知道用强力拆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费力气。所以我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云淡风轻地问：“你们俩继续，看看谁比较厉害？”
两人见我衣服袖手旁观看好戏的表情，可能也失去了表现欲望，就各自松开了手。
“你们这是干嘛？”我笑笑说，“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值得两位大动干戈？”
“程楚涵要打我。”张余沉着脸说。
程楚涵也不甘示弱：“是他扔我的本子。”
果然没一个是无辜的，我暗笑。
“我没扔，我是发本子给他，他自己说扔过来，结果我扔了，他没接到，就来打我。”张余嘟嘟囔囔地解释着。
“我让他朝我扔，他故意乱扔。”程楚涵也不松口。
“那就拔拳头上了？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拳头够大？好使？”程楚涵就是一根筋的莽夫。
“谁叫他扔我本子。”程楚涵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你还有理了。”我瞪了他一眼，“鲁莽冲动，算不得英雄好汉，好汉是要动脑子的。”
程楚涵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嘴巴翘得老高。
我又转向张余：“张余你也是够刁钻，好好发本子不行，非得扔，早就提醒过你，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张余不说话，也是没话可说。
“现在科学课，先去上课，回来再来领罚。”我看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赶紧催他们上课去。
两人匆匆上课去了，头一天的惩罚刚刚过去，今天程楚涵又和赵晋成打起来了。哦，不，确切地说是他把赵晋成按在地上一顿乱打。
赵晋成一米七的大块头，还挡不住程楚涵一米五不到的小个子进攻，我也真拿赵晋成没话说，性格温吞，行动迟缓，逆来顺受。
“赵晋成，你怎么还能被程楚涵欺负啊？”我哭笑不得。
余子浩笑着回答：“程楚涵是打架大王，赵晋成当然打不过他。”
“这么厉害？程楚涵，谢老师真当对你刮目相看啦？”我将目光转向程楚涵。
程楚涵撇撇嘴，辩解道：“我又不是最厉害。”
“最厉害的是谁？”我故意装作很好奇。
“叶当第一，赵杰第二。”金一航伸着手指头说。
也在我意料之中，我点点头：“呵呵，敢情程楚涵才排第三。”
“我又没随便打架。”叶当见点到他名了，还颇为得意地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是虽然当之无愧是排名第一的打架大王，但人家是有原则的，不出手的。
“程楚涵，无论如何，谢老师也得恭喜你进入前三名啊。”我打趣地说，“赵晋成空有高个子，还成了你的手下败将啊。”
“我没欺负他，谁叫他嘴欠。”程楚涵怒气冲冲，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嘴欠？”我觉得这话挺稀奇，赵晋成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不像是嘴欠的人。
“他在说我坏话。”程楚涵就会有，将手一指，恨恨地盯着赵晋成。
冯喆说：“程楚涵，你颠倒是非，冤枉赵晋成。”
“就是呀，赵晋成就说你承认了，别的什么也没讲。”孙桓也帮腔。
程楚涵见大伙都帮赵晋成说话，非常懊恼：“谁叫他说我的。”
“嘴长别人身上，说也不行啦？你这是恶霸作风啊。”我训斥道。
“再说还是程楚涵你自己说出来的，长大了想做女的，赵晋成听见了，就说了一句‘程楚涵自己承认了’。”余子浩又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件事情我之前有所耳闻，程楚涵确实说过几次自己下辈子想做女人，大伙笑话他，我倒是替他仗义执言过，下辈子想做什么不过就是美好的愿望罢了，没什么可笑话的。我记得自己初中烦恼的时候，也曾经设想过下辈子变成蚊子算了，短暂精悍，干脆利落，没那么多苦恼。
“那确实是你自己说的，赵晋成没有过错啊！”我不解地问程楚涵。
程楚涵挑挑眉毛，气呼呼地说：“我自己说可以，我就不要他说。”
“你可真是专横。”我冷笑道，“你缝了别人的嘴，还不如堵自己的口呢！”
“谢老师，程楚涵他现在经常动手打人的。”戚叶凡也插了一句。
章嘉嘉似乎想起来什么，高声叫起来：“嗯，昨天还和王梓打起来，跟彭浩也打过。”
“你这拔起拳头打架的行为是哪里学来的？”我转过身走到程楚涵身边，瞪着他。
“跟我爸学的。”程楚涵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间还颇为自豪。
“你还得意呢！”我一时气结，上次他和叶当闹矛盾，他爸爸就曾经跟我说过，孩子太懦弱了，要教孩子反抗，比谁狠，谁打他，就朝谁砸椅子。
我当时就觉得这爸爸的教育方式不行，太暴力了，孩子耳濡目染，也免不了有暴力倾向。这下时隔不过一个月，这程楚涵就肆无忌惮，隔三差五找人打架，难保不是受了他爸爸的影响。有了爸爸的撑腰，孩子自然底气十足，更加肆意妄为。
我跟程楚涵的妈妈沟通过，说起爸爸的教育方式不好，会误导孩子的，孩子将来上初中高中，会成为稍有不顺心就开打的人，到时候不是自己受伤，就是让人家受伤，悔之晚矣。可他妈妈表示也很无奈，说老公就是这样一个暴脾气的人，根本不听劝。
但这样的教育是对的吗？以暴制暴在我看来是最不可取的。先不说自己有多强，就算天下无敌了，那打伤了别人，自己也照样要负法律责任，这压根儿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作为一个家长如此教育，真是否定了所有的学校教育，难怪有人说5+2=0，五天学校教育苦口婆心，不及两天在家家长的不当言论。这也是学校教育最大的悲哀吧？